最後的戰役(六)
房間里一片陰暗,除了月的眼睛以外,傑什麼都看不到,他只能躺在行軍床上,肆意地想像她的樣子。繃帶越來越緊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從傷口處傳來——昨天他中彈了,幸好,那不是要害的位置,子彈也已經被取了出來。月剛看到他的時候差點兒被嚇昏過去,後來才發現他並沒有流多少血,那些看起來嚇人的紅色,只不過是被壓碎了的罌粟花瓣。月是基地惟一的女子,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但她有著與傑一樣的膚色與眼睛,說著與傑一樣的語言。她說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但卻能熟練地為中彈的隊員們包紮傷口,於是基地就成為了她的家,許多傷員都是從她手裡撿回了一條命。從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他就從月的眼睛發現了某種東西。是的,她喜歡傑。這是沒有理由的喜歡。傑深呼吸了幾口,但還是無法減輕疼痛。於是,他在黑暗裡伸出了手,正好抓到了月的手腕。你把我弄疼了。她輕輕地嗔了一句。對不起。傑只是鬆了鬆手,但並沒有放開。忽然,不知從哪裡射出一線暗淡的光,照到了月和傑的臉上。月急忙低下頭輕聲說,昨天,是強救了你。我知道。傑淡淡地回答。你們過去認識,是嗎?沉默。傑終於說話了,是的,我和強從學走路的時候起就認識了。我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在叢林里游泳奔跑,一起學會了舞刀弄槍。情同手足?差不多吧。但那是過去的事了,我們已經分開了好幾年。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他……聽說強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年。傑輕輕嘆了一聲,世界為什麼這麼小?昨天你醒過來的時候,為什麼不和強說話呢?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獃獃地看著她的眼睛,就這樣愣了許久。忽然,他把頭別向了另一邊說——懦夫。月茫然地問,你在說誰?我不知道。忽然,他把月拉了下來,長長的黑髮垂到了傑**的胸口,使他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來。天哪,傷口又疼了起來,好像真的被什麼東西打穿了。但傑並不放手,儘管繃帶幾乎使他窒息,但血管卻越來越擴張,他暗暗催促自己的鼻血快點兒流下來。他們越靠越近,月已不再抵抗,漸漸地她的臉和眼睛都模糊了,和傑的睫毛混在一起,緩緩沉入黑暗的海底。就在這個瞬間,一陣沉悶的槍響。傑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月輕輕地叫了一聲,躲到了陰暗的角落裡。傑看到房間的窗戶忽然敞開,一個黑人舉著槍呆立在窗前,胸口的彈孔正在噴射著鮮血,他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後顫抖著倒下。黑人倒下以後,傑才看清了站在後面的強。強的M-16步槍正對著窗口,槍口還在冒著煙。他冷冷地看著傑的眼睛,目光里似乎隱含著某種東西。傑纏著繃帶**上身站在窗口,兩個人如雕塑般對峙。趴下!強大喝了一身,然後轉身向後掃射了一圈,彈殼不停地從他的槍中彈出。傑依舊呆立在窗前,看不清對面有多少人中了強的子彈。月一把將他拉到了窗下,她緊緊地抱著傑,兩個人在小屋裡瑟瑟發抖。但傑輕輕地推開了她,伏在月的耳邊說,躲在這裡,不要亂動。然後,他端起桌子上自己的槍,一腳踹開了小屋的門,亮出纏著繃帶的上身,衝進了外面的彈雨中。月不敢看外面橫飛的子彈和屍體,蜷縮著身子躲在小屋的角落裡。忽然,鼻子里一陣發酸,她拚命想要忍住,但淚珠還是止不住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