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串

珠串

韓嘉宜心裡歡喜,但很快,她想到一事,有幾分不確定地問:「真的可以嗎?」

他向來公務繁忙,真的可以拋卻繁瑣的公務,和她一起回睢陽?

陸晉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低低含笑:「借公務之便利,換嘉宜的歡心,有何不可?我正好要到睢陽去,機會難得。」

韓嘉宜大喜,臉頰挨著他的手掌蹭了蹭,親昵之極。方才的那絲不快,早被她拋到腦後了。

陸晉一笑,伸手將她再次攬進了懷裡。

在接下來的數日中,韓嘉宜一直沉浸在歡喜中。她快速處理並交代府中瑣事,又在去長寧侯府時,同母親沈氏說起了此事。

「你們要去睢陽?」沈氏吃了一驚,「不回京城了嗎?」

韓嘉宜微怔,隨即搖頭否認:「不是啊。是大哥要帶我回睢陽一趟。我離開睢陽兩年,也想回去看看了。」她停頓了一下,試探著問:「娘,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去一趟嗎?」

沈氏的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她緩緩搖了搖頭:「我就不回去了。你們年輕人想出去走走,我這年紀,還去湊什麼熱鬧?」

「娘什麼年紀?」韓嘉宜輕笑,挽了母親的胳膊,「娘還年輕著呢,我跟娘一起出去,別人肯定要說娘是我的姐姐。唔,或許還會說是妹妹……」

沈氏被女兒逗笑了:「貧嘴。」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其實我回睢陽,也沒什麼意義。我在睢陽,一個親友都沒有。我回那裡做什麼呢?」

她語氣平淡,韓嘉宜聽后,心卻像是被揪了一下。她的母親沈氏也是在睢陽長大的,可惜後來和離,隨兄長上京,和睢陽諸人斷了聯繫。嘉宜進京后,沈氏對睢陽更是毫無牽挂。

故地重遊,除了徒增感傷,毫無益處。

韓嘉宜盡量自然點了點頭,似是並不在意:「哦,那我和大哥一起回去。」

沈氏輕輕一笑,嗔道:「你都成親這麼久了,怎麼還喚他大哥?」

「怎麼了?」韓嘉宜應聲道,「我以前就是喚他大哥的啊。」

成親后,她倒是想過改稱呼,可是感覺喊他什麼都不對,就還堅持原來的了。

沈氏只點了點頭,又隨口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出發?行李可都收拾好了?路引也辦下來啦?」

韓嘉宜一笑,輕聲道:「娘,這些都不用我操心的。大概是五月出發吧,就這幾天。」

「五月會不會熱?」沈氏面顯擔憂之色,「你身體會不會受不住?」

韓嘉宜擺了擺手,滿不在乎:「能熱到哪裡去啊?前年五月的時候,我也在來京路上奔波呢。」

而且,陸晉說這事由他一力操持,不用她忙活。不管怎樣,他總不會熱著她就是了。

她不提前年五月還罷,提起此事,沈氏心裡便有點不好受。沈氏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也對,夏天還好些,有馬車,有風,有冰。冬日天寒地凍,路又難行,那才麻煩。」

韓嘉宜認真點頭,十分贊成的模樣。

沈氏輕輕一笑:「那就趁著機會回老家看看。」

她心說,嘉宜成親后,反倒比做姑娘時孩氣一些。小姑娘難忘故土,是在情理之中。也難為陸晉肯縱著她。希望他們夫妻倆這次出門回來后,都能收了心,踏踏實實過日子,早些生一兒半女。她也能含飴弄孫。

得知母親不願意一同回睢陽,韓嘉宜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並不覺得太意外。她這個女兒還在睢陽時,娘都沒回去過一次,更何況唯一的牽絆都到京城了。

韓嘉宜辭別母親后,回定國公府。

陽光正好,她指揮丫鬟將書房的書拿出來晾曬。沒想到居然還發現了一些沒見過的書。

韓嘉宜心裡甚是歡喜,不自覺就多看了一會兒,竟有些頭昏眼花犯噁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踱步到陰涼處,她扭頭問雪竹:「今兒什麼日子?」

雪竹笑吟吟道:「甭管什麼日子,姑娘想曬書,那就是曬書日。」

韓嘉宜不說話,她算了算日子,正猶豫要不要請個大夫看看,忽聽下人來報,說是宮裡來人了。

每次聽到宮裡來人,韓嘉宜都會心頭一跳。

她應了一聲,匆忙前去接待。

來的是宮中兩個內侍,一個新帝郭越身邊的張公公,另一個確實太後身邊的陳公公。

張公公四十來歲,面白無須,右頰有一個明顯的紅痣。他原是康王身邊的人,後來康王夫婦去世,他一直照顧郭越起居。

韓嘉宜之前進宮陪太皇太后說話時,曾見了他一面,對他印象極深。

而陳公公,韓嘉宜出入福壽宮,也見過幾次。

張公公沖韓嘉宜施了一禮:「陸夫人。」

韓嘉宜心裡一緊:「張公公。」

張公公姿態閑雅:「陸夫人,皇上口諭,請您速速進宮。」

韓嘉宜怔了一瞬,面帶疑惑之色:「皇上讓我進宮?」

她心說,沒道理啊,她嫁給了陸晉,名義是郭越的表嫂,也是臣妻。身份本就尷尬,皇帝又突然召她進宮,不合情理。

張公公笑了:「其實,這主要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韓嘉宜眼珠微轉。

「可不是嘛。」張公公神態如常。

從進門開始,一直沉默的陳公公開口道:「陸夫人,太皇太后還在等您呢。」

韓嘉宜皺眉:「太皇太后?是有什麼事嗎?」

如果是往常,太皇太后宣她進宮,她肯定立時就去了,但今日她稍微有點不舒服,不禁有些猶豫。

陳公公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

韓嘉宜略一沉吟,點頭:「那容我換身衣服。」

張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用麻煩了,皇上和太皇太后還在等著您呢,馬車也在外面候著了。」

看事情緊急,韓嘉宜此時反倒不好再說什麼。她低聲吩咐了丫鬟幾句,隨張陳兩個公公出府。

兩個公公坐在車前駕車,韓嘉宜一人坐在馬車裡。

馬車行駛的平穩,可她卻有一點噁心。她乾脆雙目微合,頭倚著馬車壁閉目養神。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的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眼皮突突直跳,一顆心也砰砰跳個不停,而且眼前時不時地浮現一個畫面。

是她被困於一個地方的畫面。

像是不知何時做過的夢,明明不是現實,卻讓她心中的不安越發濃了。

她一把掀向馬車壁兩旁的小窗帘,卻發現掀不動。竟是被釘死了么?

韓嘉宜心裡咯噔一聲,她揚聲道:「兩位公公,我有件東西忘在家裡了,可否送我回去一趟?」

她聽到張公公的聲音:「忘了便忘了吧,先進宮要緊。」

韓嘉宜更覺得不對了,她小心前行幾步,猛地掀開了車簾。

馬車疾馳,但周遭環境分明不是她所熟悉的進宮的路!

韓嘉宜又驚又怒又懊惱。她心裡浮上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跳車。

但這念頭僅僅只是一閃而過。她忽的想到自己今日突如其來的噁心。如果是腸胃不適,也就罷了。如果不是,而是另外一個原因,那她跳下去……

韓嘉宜緩緩搖頭,對自己說,不能衝動。她不能冒險。

她掀開車簾這一動作,已被張公公看見。

張公公神色微變,忽然從袖子里取出一物,就朝韓嘉宜口鼻捂來。

短短數息間,韓嘉宜心裡轉過許多念頭。但她最終做的是屏住呼吸,緩緩歪倒。

馬車內鋪著鬆軟的布毯,她這一倒下去,倒也沒受傷。

她聽到張公公的聲音:「得罪。」

韓嘉宜一動不動,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沖著她來的?還是沖著大哥來的?對方目的到底是什麼?太皇太后和皇上是否知道此事?

馬車繼續疾馳,她隱隱聽到張陳二人的對話。大約是認為她已沒有意識,他們也沒再刻意隱瞞。

「你把她怎麼了?」問話的是陳公公。

張公公回答:「別擔心,只是迷暈了而已。」

「我今天配合了你,你答應我的……」依然是陳公公。

「放心吧,肯定做到……」

……

韓嘉宜手指摸索著馬車上鋪著的布毯子,悄悄掀開了布毯子的一角。果然摸到了半指寬的縫隙。

她悄然舒了一口氣,稍一用力,扯斷了手腕上戴珠串。

她先時戴的玉鐲,這珠串是數日前陸晉新給她的,說是和她的珠花很配,珍珠不大,只有米粒大小,難得的是個頭均勻,晶瑩剔透。

她手攥著一把小珍珠,隔數息便順著縫隙丟一個下去。同時思索著她該如何逃脫。

她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平時跟著陸晉多學點功夫,這會兒也能派上用場。

而這會兒陸晉剛從宮裡出來,他一回府,還沒進門,門房就主動告訴他:「夫人不在府上。」

陸晉笑容微斂:「嗯?備車,我要去候府。」

雖然成了親,可嘉宜還是時常去長寧侯府。

門房連忙攔住:「夫人不在候府,早從候府回來了。她是進宮去了。」

「進宮?」陸晉眸中閃過一絲訝然,「她進宮了?什麼時候?」

「有兩柱香的功夫了吧?」門房認真想了想,「宮裡來了兩個太,兩個公公,請了夫人進宮。」

陸晉雙眉緊鎖:「誰的人?」

「皇上和太皇太后。」門房甚是篤定。

陸晉搖頭:「不可能!」

半個時辰前,他還在福壽宮和太皇太后敘話,說起自己要往睢陽去。太皇太后根本沒提讓嘉宜進宮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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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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