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教女
一般人鑒於她公主的身份，初次見面，哪怕對她再有好感，也不會這般隨意的動手捏她的臉。
但姚芷娘偏生這麼做了，不僅做了，還做得這般的自然流暢。
長樂早從母后口中聽聞，說她這位表嫂的性格有幾分像她的三皇姑，即大唐的傳奇公主平陽。
長樂從未見過這位傳奇皇姑，只從長孫皇后和宮裡的宮人們口中聽過她的故事。
知道那是一個睥睨天下、風華無雙，讓天下男兒都自慚不如的巾幗奇女子。
長樂聽說姚芷有性格有幾分像那位傳奇皇姑，早就對她起了興趣，今日一見，長樂只覺母後果然沒有騙她。
她沒有見過三皇姑，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等的風華無雙，但是她看著姚芷娘，只覺得眼前這女子與她以往所見的那些人都不太相同。
但奇異的是卻讓與她相處的人，感到十分的舒服。
長樂因實在喜歡這位新娘子，很快就拋開了拘束，拉著她問起許多外面的趣事。
有人聊天的時光過得特別快，似乎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飯菜就送過來了。
眼見飯菜來了，長樂只能暫時按住話頭，為了等這位新表嫂，她之前也沒吃飯，現在正好陪著她一起用了些飯食。
「我聽母后說，表嫂騎射都很出眾，等有時間的時候，表嫂教教呀。」吃完飯，長樂公主又和姚芷娘聊了起來。
「好，不過我聽說，皇後娘娘的騎射也是很出眾的，據說她當年在洛陽參加馬球賽的時候，還一舉奪了魁，當時的裁判就是平陽公主。」
「以陛下和娘娘的為人，若公主喜歡騎射，他們應該會請專門的教習來教公主。」姚芷娘道。
「是么？我自從記事開始，從來沒見過母后舞刀弄棒，還真不知她有這樣一面。」
「至於我，哎，因為從小身體不太好，父皇和母後生怕我磕著碰著，不許我學這些。」
長樂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不過復想起父母不許她學騎射的英文，又頗感鬱悶。
隨著孩子漸多，平陽公過世之後，長孫皇后少年時那些鋒芒就完全收了起來，她已有許多年不曾習過武，練過拳，也沒有再騎過馬射過箭。
那種策馬揚鞭，肆意張揚的日子已成了她記憶里的往事，而她身邊的人大概是不想觸及她令她傷懷的往事，也從來沒人在長樂面前提過，長樂自然不知這些事。
「娘娘是個了不起的人，我聽大郎說過，他說娘娘文韜武略，都不下當世有為男兒，只是她選擇嫁給了陛下，便一門心事做起了良妻賢后。」
「大郎說，娘娘是他母親，也就是我的婆婆，平陽昭公主這輩子唯一的知己。」姚芷娘道。
長樂怔怔的聽著，她再仔細想了想母后這些年的言行舉止，眼眶突然就紅了起來......
從柴府回宮之後，長樂一連幾天精神都有些恍惚，長孫皇后覺得不太對頭，就把她叫到身邊：「長樂，自從參加了你表哥的婚禮之後，你便一直有些不太對頭，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事，母后，你快樂么？」長樂搖了搖頭，她抬目看著母親，忽然脫口問了一句。
「嗯？怎麼突然這麼問？」長孫皇后聽得一怔。
「我前個兒在表哥的府里，聽表嫂講了不少母后以前的事，她說表哥告訴她，你擅騎射，馬球打得好，鞠也促得好......」長樂道。
「呵呵，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母后小時候，有一次差點被一匹發瘋的馬給撞了，當時是你的三皇姑如旋風般躍上馬背，制服了那匹瘋馬。」
「母后被你三皇姑的英姿吸引住，就纏著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想要習武，母后覺得，你外祖父本就是武將，而我身為將門之女，若是太過弱不經風，不太好。」
「你外祖母和外祖母經不住我纏，就託了你外舅公幫著找了個教習，可惜，沒多久，前朝的隋煬帝就遷都洛陽了，母后的正式習武生涯就到這裡止住了。」
「後來多半是隨你阿丑姑姑一同習了幾年，主要就是強強身，健健體，和你三皇姑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
「再後來，母後有了你的哥哥，和你，日子就轉向內宅，自然就沒機會再騎馬了。」長孫皇后看了女兒一眼，笑著介面道。
「母后，你是不是很嚮往三皇姑那樣的生活？」長樂又問。
「不嚮往，母后不是你的三皇姑，母后也成不了她那樣的人，像你三皇姑那樣的公主，古往今來，都幾千年了，也只出了她那麼一個，母后，又豈敢和她相提並論。」
長孫皇后聽完女兒的話，沉默了一會，才緩緩搖著頭將話頭接了過來，說到平陽公主的時候，她目中隱有淚珠浮動。
「母后......」長樂突然將臉埋到母親的膝蓋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她看著母親憶想往事的悵然，再瞧著這些年來，母親從不會有大波動的情緒，忽然覺得很傷心。
至於為什麼傷心，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覺得以母后的本事為人，她應該過得更恣意更快樂一些，
「傻孩子，哭什麼，母后這樣也很好，母后對現在的生活也很滿意，這世上人有萬千，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使命，你三皇姑有她的精彩，你母后我也有自己的精彩。」
「我們每個人，只須明白自己的人生定位，並盡自己所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足夠了，比如你母后我，我成了皇后，就應該盡職盡責的做好皇后的義務。」
「就像你父皇，他成了帝王，想要名留青史，就必須盡心竭力，管理好這個國家，比如你，你是皇家的嫡公主，就應該明白一個嫡公主的本份。」
「我身為一國之後，享盡天下的人敬仰，卻又指望像普通人一樣，可以隨心所欲，任何妄為，那就是大大不妥了。」
「只有我們每個人都盡職盡責的盡好自己的本份，這個世道才良性的運周，否則，就亂了，國如此，家如此，人亦如此。」
「長樂，你身為嫡公主，雖然年紀尚不大，但這些道理你一定要明白，你不必為了母后覺得委屈，母皇真的不委屈，也從不曾後悔嫁給你們的父皇。」
長孫皇后的目光落在女兒身上，伸出一隻手，一邊輕輕撫著她的秀髮，一邊循循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