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若單論鳳子鳴本人,才華是有的,但這不足以讓趙玖另眼相看。鳳子鳴即將成為崇義公的乘龍快婿,這層關係趙玖便會很重視了。皇城司號稱無孔不入,還是直屬於皇帝管轄的。趙玖若跟蕭家打好關係,以後便十分容易知道禁中的情況。
這一套在官場上還行,但做皇帝道行卻顯得淺了。也有可能是年輕的緣故,或者他太想贏。
鳳子鳴看了看顧行簡的神色,繼續說道:「學生聽說很多朝官都已經暗中表示會支持恩平郡王,不知道老師是何打算?」他好像終於講到今天的正題了。
鳳子鳴想探顧行簡的口風,再考慮要不要答應與恩平郡王結交。畢竟如果有顧行簡的加持,恩平郡王的勝算便大大提高了。反之則不然。
「我的態度跟皇上一樣,先觀察一陣再說。」顧行簡喝了口茶,說道,「茶都涼了,今夜便談到這裡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鳳子鳴沒想到顧行簡如此滴水不漏,只能無奈地起身拜別。
夏初嵐和顧行簡回到都城的第二天,一個十分年輕英俊的翰林醫官便挎著藥箱上門來拜訪了。這名醫官是專門鑽研婦人科的,名叫潘時令,今年不過三十多歲。宮裡的娘娘每日都要找他看平安脈。
潘時令向顧行簡行禮,顧行簡抬手道:「一會兒勞煩潘醫官為內子診脈。但有什麼結果不要當著她的面說,私下告訴我。」
潘時令頷首道:「相爺放心,下官心裡有數。」
顧行簡帶著潘時令到了隔壁的屋子,夏初嵐坐在榻上等著,看到潘時令如此年輕,還愣了愣,笑道:「相爺,妾身不知翰林醫官之中竟然有位如此年輕的大人?」
顧行簡走到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潘醫官的確年輕有為。他原本是太醫局的局生,卒業之後,被推薦入翰林醫官院,於婦人科方面醫術十分精湛。」
潘時令自看了夏初嵐一眼后,便一直垂著頭,為避免衝撞。他從未見過如此貌美的女子,難怪相爺三十幾年獨身,卻為了她破例。而且相爺看她的目光特別溫和,恐怕平日里也是寵愛萬分。否則不會特意向皇上要了他出宮來診治。
翰林醫官院是專給皇家看病的,一般的官宦人家也請不動。顧行簡則另當別論了。
潘時令看到顧行簡就坐在榻上,步步緊盯著夫人,不由有些緊張。他將藥箱放在一旁,拿出葯枕和帕子,低頭道:「還請夫人將手放在几上。」
夏初嵐見他站著,連忙說:「潘醫官不用多禮,您坐下診脈吧?」
「下官不敢。」
夏初嵐又回頭看了看顧行簡,顧行簡道:「思安,去搬一張圓凳來給醫官。」
思安應是,連忙去了。
「多謝相爺和夫人。」潘時令坐下來,深呼吸了口氣,終於抬頭觀察夏初嵐的神色,又問了日常的飲食起居,有何病史,然後才在夏初嵐的手腕上蓋上帕子,開始切脈。
他摸了半晌之後,收回手笑道:「夫人的身子沒有什麼大礙。就是注意保暖,平日最好多活動筋骨,飲食上也要增加一些。」
趙嬤嬤在旁邊認真聽著,一一記下,然後顧行簡送潘時令出去開藥方。等走到隔壁的屋子裡,潘時令才道:「相爺的設想沒有錯,夫人的確有中度的宮寒之症,加上身體虛弱,不太容易懷孕。而且這似乎是打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算先天不足。這種情況也著急不得,慢慢調理才是。」
顧行簡遲疑道:「那行房……對她的身體會否有影響?」
潘時令笑道:「行房自是無礙的。」
顧行簡鬆了口氣:「那請醫官開藥方吧,還有注意的事項,也都一一告訴我。內子不太喜歡藥味,最好選擇一些苦味不那麼濃烈的葯。」
潘時令應和道:「下官明白了。」
送走了潘時令,趙嬤嬤在屋裡整理箱子的時候,看見從紹興帶來的錦盒壓在底下,便將它拿出來,想再找個妥善的地方放置,恰好被夏初嵐看見了,便要了過去。裡面放著那塊麒麟玉佩,她幾乎都要忘了這塊玉佩的存在了。
「你說這塊玉佩是我打小戴在身上的?爹可有說過來歷?」
「老爺沒有告訴我來歷,只說很重要,要我妥善保管。」
夏初嵐伸手摸著玉佩,這塊玉佩成色極好,雕工卻有些稚嫩,猜不出價值。十多年前的夏家應該還買不起這樣一塊玉。以前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但如今看著這塊玉佩,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
趙嬤嬤說到夏家的時候,她已經三個月大,之前有個乳娘在帶她,而後不知什麼原因被辭退了。而且娘生她的時候,跟爹在外地做生意,夏家沒有人親眼見到她生下自己。
如果,她真的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呢?那會不會跟崇義公夫人口中的倩娘有幾分關係?可那日她問娘的時候,娘為什麼說不知道崇義公府呢。
她獨自沉思,也沒注意到顧行簡回來了。
顧行簡坐在她身邊,看了看她手中的玉佩,說道:「我第一次見這塊玉佩,便覺得奇怪。麒麟喻麟兒,女孩兒怎麼會佩戴這樣的玉佩?」
「這是我爹給我的。但他也沒說是什麼來歷。」
顧行簡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說道:「看這上面的紋路和刻痕,應該有數百年的歷史了,可能是傳家寶之類的。你可是想查它的來歷?或者我可以幫上忙。」
夏初嵐知道顧行簡對古玩字畫之類的鑽研很深,便說道:「那謝謝夫君了。」
顧行簡將玉佩放回錦盒裡,輕輕問道:「夫人光嘴上說謝?」
夏初嵐湊過去,在他臉側親了一下,見他不滿意,又親了他的嘴唇。顧行簡卻扣住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裡深吻了會兒,然後貼著她的唇瓣說:「嵐嵐,明日開始,你要喝些葯調理身子。」
果然一聽到喝葯,她就皺起眉頭。
「不會太苦的。」顧行簡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拿起錦盒走出去了。他將玉佩的圖紙畫下來,送去讓宮中秘書閣的人查閱典籍,若是記載在冊的東西,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都人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祭灶,從這一天開始,就正式進入節年了,直到上元節結束。祭灶的風俗各地不已,臨安保留著很多南渡以前汴京的風俗,將灶君稱為灶馬,貼灶馬於灶頭,然後燒紙錢,供奉甜粥,糖瓜和麥芽糖。
據說灶君記錄人間的善惡,每年這一日會上天庭向天君稟報在人間各家的所見所聞,百姓為了收買他,讓他說好話或者開不了口告狀,才給他供又黏又甜的東西。
以前相府的祭灶都是由南伯負責的,顧行簡幾乎不管。但今年他卻很認真地燒紙錢,還拉著夏初嵐一起。夏初嵐看他燒得十分認真,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清瘦的面龐在火光里顯得特別虔誠。
南伯在旁邊念念有詞:「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平安。」
夏初嵐是不相信有鬼神的,但祭灶的風俗在後世仍然延續,想必這也是世人的一種精神寄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