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五章[09.07]
若說珍月公主一個女人會這樣無理取鬧全憑心意行事他或許還信,但穆成是絕對不會的。
他是穆家年輕一代人里的精英,儘管名聲沒有他的祖父和父親大,卻也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
不然就算他是穆家的後人,也不可能小小年紀便領了將軍銜。
可見其確實有常人所不及之處。
如今他和珍月公主一直堅守在城外,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卻又遲遲不肯退去,這樣子不像是要攻城,倒像是……
釣魚。
魚餌就是他和珍月公主自己。
這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讓人忽視了其中的種種不合理之處,一心只念著軍功,念著活捉了他們向君上獻俘。
「可是將軍,」仍舊有人不捨得近在眼前的功勞,猶豫道,「若那穆成真的是為了報恩所以才如此行事的呢?畢竟……畢竟他連效忠於一個女人的事都做出來了。」
那麼由著這個女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似乎也不奇怪吧?
齊猛卻眉眼一沉,神色一厲。
「他可以效忠於一個女人,也可以用自己的尊嚴自己的性命去報恩,但絕不會視自己同袍的性命為兒戲,為了報恩就置他們的生死於不顧。」
「這天下任何一個將領都做不出這樣的事來!你們也不要因為穆成效忠於女人就瞧不起他,以為他真的傻了瘋了,什麼蠢事都做得出來!」
說話的人忙低頭認錯,房中其他人也不敢再輕易開口,片刻后便離開了。
……
齊猛這廂小心翼翼謹慎對待時,確實有人如他的部下所說一般,忍不住蠢蠢欲動想要對城外的穆家軍動手了。
周妟隱藏在人群中,裝作普通將士一同向三千穆家軍所在的方向奔去,眸中閃著精光,滿是對活捉楚瑤與穆成的期待。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楚瑤帶著這三千兵馬偷襲連城不成,之後又久攻不下,如今士氣低迷,軍中許多人又不甚染上了時疫,已經不得不撤退了。
可是眼看著如此大好的時機,齊猛竟然不出兵追擊,而是任由他們拔營離開。
既然如此,那這功勞不如索性就讓給他,正好他急需在父親面前立功,重獲父親的信任呢。
之前他派人刺殺珍月公主一事雖然因為沒有證據,父親並未真的責罰他,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猜忌,因此看他很是不順眼。
如果這回他能夠一舉將珍月和穆成都抓回去,那之前的過錯就可以抵消了,而且還可以狠狠地壓大哥一頭!
一想到那個總把珍月公主捧上天的人知道他把人抓回去后的驚詫樣子,他就忍不住想大笑出聲。
周妟下意識的勾了勾唇角,正得意時,忽聽身邊的人指著前方喚了他一聲:「二郎君,在那邊!」
周妟抬眸一看,可不正是楚瑤率領的那支三千人的隊伍嗎!
原本整齊的隊伍如今因為接連戰敗而顯得十分頹然,人數少了很多不說,而且七零八落的你跟不上我我跟不上你,走路都似乎搖搖晃晃的。
還有人走著走著就忽然捂著褲襠躲到路邊的草叢裡方便起來,可見是真的染了時疫。
周妟大喜,當即高呼一聲,率兵追擊。
五千兵馬對穆家軍殘餘的不足兩千眾,想來怎麼都能贏才是。
走在前方的穆家軍似乎受到了驚嚇,慌亂的四處奔走。
周妟率領的兵馬越發士氣高昂,揮舞著兵器叫囂著沖了上去。
然而還未等衝到近前,一陣箭雨忽然從道路兩旁的樹林里襲來。
箭雨過後,周兵一片慘叫,哀嚎著倒下了一半,有些是被箭矢射中,有些是慌亂間撞到一起互相踩踏。
周妟大驚,心知上當,高呼著想要撤退,那些原本四處亂竄的穆家軍卻不知何時已經集結成陣,將他們團團包圍起來,哪還有半點兒剛才頹然的樣子。
周妟無法,只得讓身邊的護衛護著自己殺出一條血路逃跑。
但他剛要開口求救,就不知被誰打中了喉嚨,嗓子一陣劇痛,只發出了一陣分辨不出具體聲音的嗬嗬聲。
然後就被一股大力往下一按,頭朝下砰地一聲摔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就是幾隻腳從身上踩了過去。
他掙扎著想要起來,卻有人像是死屍般倒在了他身上,牢牢地壓著他,讓他一動都動不了。
與此同時他聽到不遠處似乎有熟悉的聲音響起。
「救我!救我!」
這是……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怎麼會?!
周妟忍痛艱難的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跟自己身形極其相似的人在幾個護衛的保護下正向外衝去。
有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圍上去保護這些人,但是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的人!那也不是他自己!
不是啊!
不是啊!
我在這裡!
救我啊!!
穆家軍抓到周妟之後並未在原地停留,將他堵上嘴蒙上眼塞進一架馬車裡,之後就飛快的駛離了原地,免得得到信得周國人又追過來,把人救走。
一千人的隊伍步伐整齊動作迅速的退回到了魏國境內,雖然一個個面上看上去狼狽,但精神卻都十分振奮,絲毫沒有打了敗仗吃了虧的樣子。
另外兩千人馬將周妟帶來追擊他們的周兵盡數剿滅,也很快退了回去,到了事先約定好的地方與他們會合。
兩廂人馬再次合二為一,向鰩水關進發。
得到消息的魏祁已經在城門上站了整整半日,遠遠看到楚瑤的馬車被長長的隊伍擁簇著向這邊駛來,立刻轉身下了城牆,命人打開城門,親自出城相迎。
青青掀開車簾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又飛快的把頭縮了回去,對楚瑤笑道:「公主,世子親自迎出來了。」
楚瑤嗯了一聲,仍舊靠在車中閉目休憩,並沒有出去的意思。
直到馬車進了城,城中迎接她的鑼鼓聲響起,鰩水關諸將領及官員均已位列道路兩旁,她這才睜開眼,起身向馬車下走去。
魏祁始終站在車邊,一顆心跳如擂鼓,若非有周圍的鼓樂聲遮掩,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聲一定能讓旁人聽去。
馬車的帘子掀開,青青率先走了下來。
轉身要回去攙扶楚瑤時,卻被魏祁擠到一邊。
她笑著躬身退到一旁,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彷彿已經習以為常不以為怪的樣子。
楚瑤走出車門,就見一男子對自己伸出了手,手指修長,帶著她熟悉的薄薄的繭子。
順著那隻手臂向上望去,便是數月不見的熟悉面孔。
戰場的刀鋒和邊關的寒冷似乎讓他的輪廓更銳利幾分,但唇角的笑和見到她時眼中陡然迸發的光卻還是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