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為了他,她學著管好自家院子這一畝三分地;為了他,她收起昔日的爆脾氣,專心當個賢妻良母;為了他,她不再打獵,穿上華衣美服,周旋在各家各戶只會傻笑和勾心鬥角的夫人小姐間。
更甚者,她還得打起精神應付時不時找碴的繼婆婆,趙曼青可說是花招百出,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擠走她,連「人海戰術」都用上了,一次又一次地往她丈夫身邊塞人,美其名是紅袖添香。
添什麼香,她怎麼不把身側的貌美丫鬟給公公磨墨,夜半時分在書房裡上演一場火辣春宮秀。
哼!傷不了分毫卻膈應人,讓人心裡不舒坦。
別人給我三兩糖,我回五斤肉,禮尚往來,次數一多也噁心人,辛靜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買下十名揚州瘦馬,一氣全安排在沈鎮南書房,有的鋪紙,有的研墨,有的洗筆,還有的酥胸半露彎腰拂塵。總之她允諾了十人,只要將大老爺拐上床,成就了好事,第一次一百兩,第二次五十兩,之後每次十兩,她用銀子激勵她們「上進」,想要腰纏萬貫就各自爬山各自努力。
重金一撒果然奏效,許久未與丈夫同房的趙曼青氣病了,辛靜湖耳根子才清靜了些,過上幾天悠閑日子。
只是她的心剛放下去又要提起來,彷彿聽到戰鼓擂動的聲音,丈夫練兵練得很勤,和之前剿匪的狀態完全不同,夜夜晩歸,她坐不住了。
攸關生死的大事哪能等閑視之,不問個明白哪能安心。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也是防患未然,不管打不打仗都先做好防備,若是真打起來,能及時補給,你也是待過部隊的,當知戰備儲糧的重要性,畢竟誰也不曉得一旦開打要打多久。」打仗最怕無糧,人一餓就兵敗如山倒。
辛靜湖不耐煩的揮手。「不要說這種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來混餚視聽,你只要告訴我大軍何時出發,我方的戰備能力如何,有沒有可能打嬴這場仗,我聽說北戎人兵強馬壯。」
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向來剽悍,力氣大如牛,一把彎刀能掃落三個人,擅長草原作戰。
「娘,你想幹什麼?」沈未塵面上笑著,但兩眼銳利的盯著她娘,神情多了警惕。
辛靜湖立即心虛地將頭轉開,不敢與她透視一切的眼眸對上。「幹麼,我是你娘,問還不成,你當是審問犯人呀!要出去與人廝殺的是我的男人。」
沈未塵調侃道:「呦!這會兒就是你男人了,想當初也不知是誰要我想辦法,弄什麼分產別居,她住不慣滿府是人的將軍府,要搬到城外別院好偷漢子……啊!娘,別打……」
「什麼偷漢子,這話傳岀去能聽嗎?要偷也偷你爹。」把人拐出去逍遙,好過繼婆婆一雙賊眼老盯著他倆。
「是,偶爾偷偷情也是夫妻情趣,我受教了。」娘說的對,咱不偷人,偷自家男人,爽在一個「偷」字。
光明正大沒意思,偷偷摸模才有趣,此時她能明了凌丹雲的心態了,不走正道,老是靜悄悄地摸進她屋子,原來每個人的惡趣味都相同,越是見不得人越刺激。
「沈未塵,你皮癢了,連你娘也敢消遣。」辛靜湖裝凶的橫眼,雙手叉腰,擺出要教訓女兒的姿態。
沈未塵一笑,把目光放在快放涼的茶水上。「娘,你到底想做什麼,直截了當說清楚,不要再裝腔作勢,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爹,而是我,在我面前你能裝多久?」
有種被看穿的慌亂,但辛靜湖仍在做垂死掙扎,咬牙不吐實,「哪有什麼事,不就是擔心你爹,過了三年的安逸生活,我怕他連馬都上不了,打仗不是好玩的事,會丟命的。」
戰場上刀劍無眼,一個不留神就見紅了,嚴重些非死即殘,被丟在戰場等死。
「然後呢?」沈未塵等著下文。
「還有,大郎才十五歲,我哪捨得他跟著他爹喊打喊殺的,記得我剛來時他才七歲,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和我上山打獵還走不好路,前腳絆後腿摔了一嘴泥……」可是他只是眼眶紅了並不掉淚,皺著一張小臉跟她說——「娘,我沒事,我們打只雞給妹妹燉湯。」
回想曾經發生過的事,感慨萬千的辛靜湖既欣慰又好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眨眼間還賴在她懷裡撒嬌的孩子都長大了,為了家族責任和前途走上征途。
她捨不得,放不下,心裡難受,如火焚燒。
十五歲在現代還是個中學生,哪懂得戰爭和死亡,他們還渾渾噩噩的背著書包上學去,關心的只有手機和網游,他能適應嚴苛的軍旅生活嗎?
當娘的就是放不開,兒女是她的債,她的業報。
「哥哥那兒你不用擔心,我安排人了。」沒把他顧全了,她能放心讓大鵬展翅高飛嗎?沈未塵以她的醫術救了兩個走火入魔的江湖人,她認為有一天會派上用場,便施恩望報的和他們做了交易。
果不其然,這一天到來了,她讓人混進軍營,以親兵身分護在兄長左右,直到他毫髮無傷的回到京城,此恩便自行抵消,再無瓜葛。
一向打打殺殺的江湖人知道好大夫的重要性,兩人也明白常年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因此對醫術高明的她十分聽從。
重情重義的拍拍胸脯,他們在,沈小將就在,就算情況當真險峻,他們也會先護他脫離險境。
戰事變化莫測,誰都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事,只能做最壞的打算,能護一個是一個,減少傷亡。
「還是你妥當,一有動靜就能事先察覺,大郎力氣雖大,卻是沒腦子的,要是人家喊殺他肯定沖第一,那一身皮肉不是銅牆鐵壁,多砍幾刀仍會沒命……」辛靜湖越說越憂心,眉頭緊皺。
「娘,說出你的來意。」瞧她眼神閃爍的樣子,肯定沒好事,在這節骨眼上別再給她惹麻煩。
「蒙蒙,你這話真傷感情,咱們是母女,府里有事不能找你閑聊兩句嗎?」女兒無情,為娘傷心。
「那要看聊什麼,若是別有用心的話……恕不奉陪。」她事多得很,沒空和她打太極。
沈未塵忙著要製藥廠連夜趕工,趁著大軍出行前趕製十萬份急用小葯袋,裡面的藥丸子不多,但都是用得上的成藥,雖然沒法人手一份,好歹是應應急,分著用。
軍士們多保存一分實力,她爹和兄長就越安全,一點點金錢上的耗損她全然不在意,只要他們平安歸來。
「什麼別有用心,你娘還會坑了自己女兒不成,你……」看著她淡然的神色,辛靜湖說不下去了,垂頭喪氣的苦著一張臉,破釜沉舟的把懷中物往她面前一推。「這給你。」
「娘,這玩笑不好笑。」盯著紫檀嵌玉鎏金邊的金銀花圈紋匣,沈未塵的眼皮抽了下。
「這不是笑話,而是託付,在咱們將軍府中,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她們不只是老鄉,還有血緣上的牽扯。
「不行,我不同意,你也給我收起腦子裡的主意,我不會由著你犯傻。」都幾歲了,還學人老房子失火,一刻也不分開的纏膩,她不噁心自己就噁心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