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啟用舊將
碧波蕩漾的海面上,船隻往來如促,海邊幾個漢子赤著腿在海邊拋錨,往來的商船正在運送更多的戰備物資到長崎港。
陽光下,海水翻著粼粼光芒,港口內的商戶喜笑顏開地將各類物資送到水師營中。以往打仗他們都是被迫繳各種戰時稅,哪裡想到會有一天朝廷打仗,商戶也能從中賺錢,而且還是愛國義商,不是發國難財。
槍炮火藥、武器盔甲、糧草輜重都是派發給各個工廠,優先考慮那些捐贈了十萬兩軍費的工廠。除此之外,還有些心思活泛,腦子轉的快的商戶,已經開始承包水師在長崎的建築工程。得到侯玄演的點頭之後,以金陵吳家為首的幾個商戶,募集了一批壯力,乘船來到長崎建造工事和營寨。
轟轟烈烈的以工代賑,為大明朝解決了戰後重建,安治難民這兩大難題的同時,還培養出許多的經驗豐富的建築隊。穩固了千年的小農經濟,正在從根基上出現一條條的裂縫。當百姓不再迷信於耕地和種田,而又更多五花八門的謀生手段,社會的變革也就隨之而來。
長崎港之戰得勝之後,朱大典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等待著德川幕府的回應。十萬大軍駐守在長崎,架設好大炮和工事,靜待德川幕府的使者或者軍隊。
他們此行的目的並不是武力征服一個不相干的島國,而是為大明的商人爭取到開商的權利,若是貿然進攻,引起整個島國的同仇敵愾,水師陷入戰爭泥潭,將會得不償失。
短暫的平靜期內,遠征的水師已經開始在長崎港修建簡單的駐所,他們z這種「不思進取」的心態,徹底影響到了本來正在緊張觀望局勢的大名們。甚至有很多人,已經開始幸災樂禍,等著看德川家光的熱鬧。
日本是個鮮有外敵的國家,所以德川掌權之後,為了防止手下的大名叛亂,下令每一個大名藩都只能保留一個城池,其他的都拆除了。而且大名們每隔一年還得在江戶住上一年,老婆孩子也只能留在德川的大本營江戶。
這樣的政策自然引起了這些大名們的不滿,已經有很多實力強勁的大名,私下聯繫長崎港的水師了。對於這些野心家,朱大典一個都沒有理會,當然也沒有出賣他們。
金陵,長干里,王府門前花團錦簇,越王爺侯玄演不日即將迎娶錢肅樂之女。雖然是側妃,但是以侯玄演今時今日的地位,再加上這個側妃的背景,勢必又是一場浩大的婚禮。
王府內人人忙進忙出的打掃院子,剪喜字貼對聯,收拾內院新建的一個院落。就算是在書房內,都聽到外面吆五喝六的聲音,侯玄演又不想制止他們,畢竟這也是一件喜事。
侯玄演嫌府上吵鬧,便要帶著親兵前去文淵閣,和幾個大學士共商征遼事宜。路上一個驛卒騎馬而來,正好在王府門口遇到侯玄演,當即下馬,抱拳道:「王爺,水師捷報,衛國公在長崎大勝倭兵,已經站穩腳跟。」
侯玄演讓親兵搬來一個椅子,就勢坐在王府門口,招手將朱大典的密信取來,邊看邊說:「朱大典做的不錯,回去之後告訴他,要想讓德川家光服軟,這一戰還不夠,還要再打一場才好。要他掌握分寸,既要贏,還不能長驅直入。」
大明還不具備將整個日本納入版圖的能力,並不是國力不夠,而是沒有基礎。強盛如大隋,也栽在高句麗這彈丸之地;不可一世的永樂大帝,也無法徹底平定安南;冷戰雙雄蘇聯、美國是何等的強大,越南和阿富汗也是他們的夢魘。大明沒有絲毫的恩德布施在日本,更不具有民心基礎,想要吞併別人,簡直就是吃力不討好。
最好的結果,就是用武力逼迫德川家族妥協,他們有足夠的能力掌控日本,不論是誰只要掌控了德川幕府,就是日本的太上皇。就像是後世的清末,當時的中國不是滿人的,而是洋人的。而且有了大明這個靠山,日本國內就更沒有人可以動搖德川幕府的統治了。
德川家光化身日本慈禧,屈服在水師的武力下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但是他們真的有骨氣頑抗到底,那侯玄演也只能選擇另選一支大名扶植起來了。只不過那樣的話,成本將會高上數倍。
侯玄演在府門前,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身邊的親兵,讓他們傳給遠在島國長崎的朱大典。
剛想起身前去文淵閣,只見遠處一個武官打扮的人,帶著幾個親隨牽著馬趕來。
侯玄演舉手遮陽,見那身形依稀有些熟悉,不一會靠近了才看出是蜀國公楊展。
「恭賀王爺大婚,一別三年,王爺風采尤勝往昔啊。」楊展喜滋滋地說道。
侯玄演哈哈一笑,說道:「你們是乘船來的吧?我前幾天剛收到信,今兒你就到了,真夠快的。」
吳三桂撤兵,楊展趁勢席捲陝甘九邊,還想更進一步的時候被侯玄演替換下來。仔細想過之後,他也沒有心生怨念,而且心底頗有些忐忑。整個川兵系,只有他一個人是侯玄演提拔起來的,其他人都未受過侯玄演的直接統領,而且大小功勞都是自己帶他們打的,饒是不算深諳官道的楊展,也有些惴惴不安了。所以當初夏完淳提點他,趁著侯玄演大婚,請奏入京一趟,楊展立刻就答應下來。
楊展含笑說道:「下官乘船到了應天府,上岸之後才發現,現在的官路四通八達,路好走了來的自然就快了。」
侯玄演卻好似完全沒有這些隔閡,親熱地笑道:「自從成都一別,可不是得有三年了,我聽說你已經把四川治理的有聲有色,有你鎮守西南,我才能高枕無憂,在此迎娶佳人吶,哈哈。」
話音剛落,遠處又有一群人奔著王府而來,侯玄演楞了一下說道:「得,今日暫且不去文淵閣了,不知道又是哪一路的老朋友,咱們就在這府上敘一敘舊吧。」
遠處的一群人慢慢靠近,侯玄演才發現都是浙江系的將領,侯玄演迎娶錢肅樂的千金,他們自然是要來此慶賀一番的,畢竟現在這些人解除了兵權都是閑職,在家安享富貴也沒有什麼公務。
孫嘉績帶頭,帶著一群北伐軍舊將,提著五花八門的禮物,吵嚷著趕了過來。
侯玄演心懷大暢,笑道:「孫嘉績,你是聞道酒味了吧,來的這麼巧。」
「下官等人趕著飯點前來拜訪王爺,用意昭然若揭,自然是要討一杯酒喝的。」身邊的武將也笑了起來,侯玄演帶著他們回到府內,吩咐下去備好酒菜。
侯玄演見到這麼多熟悉的面孔,也很高興,揚聲道:「哈哈,乾脆把李好賢他們喊來,咱們今日來個北伐軍重聚。」
不一會,身在金陵的李好賢帶著胡八萬、劉勇等幾個下屬趕來,侯玄演請客一向是很簡單的酒菜,好在這些人也不挑剔,一頓飯吃的熱鬧開懷。
酒過三巡,胡八萬的黑臉透著酡紅,醉態可鞠地說道:「大帥,你可有點偏心啊,吳三桂和韃子們逃到了關外,憑什麼厚土營和湘兵營可以繼續打仗,我們這群人就在後面干看著,大家說對不對?」
李好賢面色一變,剛想呵斥他坐下,侯玄演開口說道:「老子排兵布陣,還要先經過你胡八萬的同意不成?」
胡八萬訕笑道:「大帥說笑了,標下就是隨口一說,嘿嘿,您就當沒聽見。」
他雖然如此說,但是席上這些被解除兵權的大將,都抬著眼看著侯玄演,最艱苦的戰役是他們打的,現在到了形勢逆轉,卻讓別人在前面收攬最後的軍功,每個人心底都有不滿。
楊展身份尷尬,他是川兵營的,和北伐四營向來沒什麼交集,反倒是和湘兵營曾經並肩作戰。他現在就擔心侯玄演懷疑他擁兵自重,偏偏今天席上因為一個莽夫的亂說話,搞得氣氛有些緊張,楊展不禁如坐針氈。這一刻他想到了藍玉,想到了胡惟庸,想到了李善長...
出乎大家預料的是,侯玄演並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笑裡藏刀的敷衍過去,而是指著胡八萬說道:「蠢貨,打仗有什麼好的,老子平生最恨打仗,聽見炮聲心就煩躁。金陵無邊的富貴你不知道珍惜是吧,明天你就收拾東西,滾去北平。」
胡八萬一聽大喜,說道:「大帥,此言當真?」
侯玄演也不想和這些舊部心中存下芥蒂,說真的他並沒有懷疑過這些人,在座的除了楊展,根本沒有人能發動一場造反。他們是北伐軍中威望很高的大將不假,但是侯玄演在軍中的威望比他們還要高。
侯玄演高喊一聲:「拿筆墨來!」
不一會,一個親兵捧著一輪硯台和一張宣紙,侯玄演提筆寫道:「麗亨,爾厚土營鎮守北平,主持征遼,此貨心生不滿,特遣至你處,著你用他打仗。」
胡八萬滿臉苦色,哀聲道:「大帥,我拿著這麼一封信前去,不是鐵定要被排擠么?」
侯玄演把眼一橫,罵道:「那老子不管,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明天就滾蛋,這封信到不了閻應元的眼前,就治你個謊報軍情之罪,到時候軍法從事可不容情。」
胡八萬心情複雜,欲言又止,被李好賢一把拉下,笑道:「閻將軍是何等人物,豈會和你一般見識,到了北平好好打,別給我們烈火營丟臉。」
有了這個先例,在座的大將心思也活泛起來,紛紛透露出也想為國出征的意願來。
侯玄演早就打算好了,新建的靖北行省四面處敵,正是用人的時候,這些人也該動一動了,整日養在江南也不是辦法。
如今有了講武堂,基層軍官的素質提高,主帥不用憑藉人情和威望在軍中也能指揮三軍如臂指使。所謂的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弊端被徹底革除,朝廷可以任意改換將領,不用擔心在外大獎擁兵自重。
楊展有些羨慕地看著這些人,他們跟隨侯玄演南征北戰,比自己顧慮少的多,敢說敢要。
侯玄演止住了請戰的諸將,按著手說道:「都別喊了,等我和兵部商議一番,然後再通知用得上的人,這次去了靖北不比以往,在草原上凡事都要留心,以往的臨陣經驗不足取,要多觀摩思索。」
靖北還在不斷地開疆擴土,草原上的蒙古諸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溫水煮青蛙一般地吞併,很多大的部落直接失去了附庸,被他們欺凌的小部落更是頭也不回地投入到靖北省中尋求庇護。
朝廷的政策對他們有著足夠的吸引力,在哪放羊不是放,進了靖北還不用擔心被其他部落征伐。
從山西、陝西前去草原的漢民也越來越多,遼闊的草原雖然不能耕種,但是靠放牧同樣可以養家糊口,更何況還有三年免稅的巨大誘惑。徐州府、歸德府等地受黃河決堤的影響,很多人失去了家園,也都選擇前去草原。掘開黃河是一件遺毒無窮的大事,幾百年內很難恢復,無數的難民也都心知肚明,去往草原上靖北省安家,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樣一來,就需要更多的兵馬在草原上守衛這個新建的行省,尤其是北面的滿清時常的襲擾,更是令湘兵營不勝其煩。
侯玄演無意間看到一旁悶不做聲的楊展,問道:「玉梁,蜀地可有異動?」
楊展見他突然問自己,忙起身說道:「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打小鬧,西南的土司因湘西的事,都有些異樣心思,不過我已經派兵前去威懾了,相信沒人敢造反。」
侯玄演說道:「沒人造反可不是我們的目的,你要幫助彭柱澤,儘快平息各個土司,讓西南改土歸流是大勢所趨,現在我已經徹底騰出手來,再也不能由著他們胡鬧了。」
楊展一聽大喜,川兵看來也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