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衚衕湯四手
第377章衚衕湯四手
「我記得從宮裡出來時，姑姑說過一些話，皇宮是最現實的地方，是最沒人情味的地方。那裡的人，今朝輝煌，晚上就可能一文不值。很多時候，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帝王之心，顧得是江山利益，對於他來說，利益並不重要。一個死去十多年的皇長子，這件事情被抖摟出來，除了曝出一段皇家家醜，又能改變什麼事實？歐陽詢背後的勢力有多強大，你們也看到了，就算得到了證據，又能保證可以送到宮裡去公之於眾？」
張戎面帶苦笑，說出一番讓人絕望的話，「假設，皇長子是被我姑姑暗中下手害死的，十幾年後的今天，有證據證明這些。你們覺得陛下會怎麼做？他是會為了一個死了多年，沒有太多政治價值的皇長子跟我張家撕破臉？還是掩蓋這段家庭醜聞，佯裝不知，繼續取得我張家的支持？」
「一個死去十幾年的皇長子，一個沉寂沒有太多實力的董家，已經沒有太多價值了。這些......你們明白么？」
張戎的話，就像一把利劍，刺中三個女人的心。她們覺得很不舒服，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不知過了多久，君莫舞方才抬起頭，「公子，如果那裡不是證據，那又會是什麼？」
「應該是.....皇長子朱圳吧！唐先生既然說這些東西能報仇，那我想來，能夠翻盤的，就只有活著的皇長子了！」
「什麼？」唐嫣卿三人猛地站起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皇長子朱圳還活著，這怎麼可能？張二錢這番話說的是不是太大膽了？似乎早就料到三女的反應了，張戎撇撇嘴沒再多說什麼，起身伸個腰，慢悠悠的往床上走去。至於猜測準不準，等明日回京城看看就知道了，不過有些事兒還得早做準備才行。
如果皇長子朱圳還活著，那整個朝廷將會經歷一場大地震，尤其是宮裡，本就複雜的權力博弈必將更添幾分血腥。他張戎以及張家在這場風暴中要扮演什麼角色，那就要看實際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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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坊，帥府衚衕，英國公府。張敬晧神態悠然的坐在位子上，小口小口喝著茶。最近太平無事，加上嫡長子張振岳辦事越來越讓人放心，連帶著張敬晧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張敬昭以及張敬暟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不過大都是張敬昭在說，張敬暟頂多嗯一聲。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名身材威猛的青年快步來到了清銘廳門口。此人名叫張栩，乃是張家旁系年輕一輩頂尖的後起之秀，自張戎回歸東府後，為了保證張戎的安全，以及為了東府未來著想，張敬晧便將張栩派到了張戎身邊做事。如今張栩突然回到東府，顯然是有急事。
張栩並沒有立刻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拱手施了一禮，「公爺，小公爺有親筆書信，派屬下火速送回。小公爺再三叮囑，接信后，請公爺立刻查閱。」
「嗯？」張敬晧端著茶杯，有些詫異的看了張敬昭一眼。張敬昭揮揮手，示意張栩進來，「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回二爺，小公爺眼下在薊州，不過明日便會回京城」說罷，張栩將信遞給了張敬昭。起初張敬昭也沒太放在心上，不過看了兩眼后，眉頭立刻擰了起來，快走兩步，將信交到了張敬晧手中，「大哥，你看看吧，可能要出大事兒了。」
如張敬昭一般，看完信之後，張敬晧滿臉凝重之色，不自覺的陷入沉思之中。皇長子朱圳可能還活著，這個消息對朝堂無異於三級大地震，對朝廷權力結構也會帶來很大的影響。哪怕張敬晧這等人物，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張敬昭將信撕成了碎片，轉頭看向張栩，「這封信除了小公爺，還有別人看過么？」
「沒有，屬下得到信后，沒有離手，馬不停歇趕回來的！」張栩不知道信中內容是什麼，不過看公爺以及二太保的反應，便知道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揮揮手，讓張栩先在一邊候著。見張敬晧久久未語，張敬昭不禁有些擔憂道：「大哥，要不要讓老八去盯著，阿岳雖然聰明，遇事也夠果決，但此事終究是太大了，我怕阿岳經驗不足，闖出什麼禍端來。」
張敬暟立刻起身，沖張敬昭點了點頭，「大哥，二哥，你們莫擔心，小弟這就去。」
張敬暟話很少，但做事卻非常乾脆利落。剛轉過身，張敬晧卻抬手道：「老八，你不用去。眼下，誰也不要做什麼，靜觀其變。阿岳在信中，也沒提需要幫助，更沒詢問我們的意見，想來他心裡有數，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兒。」
「可是.....阿岳畢竟年輕，萬一再出點事兒」張敬暟滿臉擔憂之色，他是真喜歡這個大侄子。雖說這小子嘴碎了點，但做人做事很對張敬暟的脾氣，所以，張敬暟是絕對不願意看著張戎出事兒的。
張敬晧鎖著眉頭，輕聲道：「老八，我知道你關心阿岳，但你別忘了，他是東府小公爺，張家未來的掌舵人。有些事情，他總要經歷的，我們這些老的，也得學會讓他自己去處理事情。他在信中沒找我們求助，那自然是有信心能處理好此事，我們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著，做好一切準備。」
「哎，此事太大，越是如此，我們越不能輕舉妄動。我們不是阿岳，阿岳一個年輕人，在外邊瘋慣了，無論他做什麼事兒，也不會太引人注目。可要是我們這些老傢伙出去攬事，別人就是想不留意也難了。你們相信為兄，阿岳能處理好這件事兒的！」
雖然張敬晧如此說，可是張敬昭和張敬暟還是一臉擔心，張敬昭微微彎著背，雙手攪在了一起，「大哥，我是真怕阿岳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此事兒。朱圳要是已死，一切好說，若是還活著，情況就太複雜了。」
攥緊茶杯，張敬晧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哼，有什麼複雜的？假設朱圳真活著，若他英武不凡，能力出眾，那就想辦法讓他徹底變成一個死人。若是一無是處，呵呵，那就要想辦法好好護著了。這很複雜么？如果阿岳那小子連這點事都看不透，那就該好好教育教育他了。」
對張敬昭和張敬暟來說，想要理解張敬晧這番話，就太容易了。可對張戎這樣的年輕人來說，那就有些難了。有些事，沒經歷過，沒見識過，是很難看透的。
如今宮裡的權力博弈如同一團亂麻，各方勢力都在使勁，互相糾纏在一起，誰也沒有什麼優勢。雖然三皇子朱垠有東府和西府支持，但前邊還有二皇子朱坤，年輕的五皇子朱坈也不容小覷。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三皇子朱垠的優勢並不大，要說最有希望成為皇儲的還是二皇子朱坤。
朱坤自幼受名師教導，可謂是文武全才，年不過二十便在軍中歷練，后入兵部接觸具體事宜。再加上朱坤生母魏敬妃的娘家乃士林大家族，影響深遠，所以內閣六部大多數人是支持朱坤的。與朱坤相比，朱垠就差太多了，三皇子調皮搗蛋，胡作非為，雖然張敬晧知道自己的外甥能力不差，可在外人眼裡，三皇子還是一個文不成武不就，只會闖禍的貨色。
而且，二皇子與三皇子相比，還有一個更大的優勢，那就是大雲朝開國以來，就有長幼有序的規矩。雖然先皇帝朱鏑登基打破了這個規矩，但規矩就是規矩，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這個規矩就有可能成為制勝的鑰匙。
可要是皇長子朱圳還活著呢？長幼有序就不是二皇子朱坤的優勢了，要按照這個規矩，應該是朱圳成為太子才對。在繼承皇位上，嫡出皇長子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這一點別說是二皇子朱坤，就是三皇子朱垠都沒轍。
張敬晧自然是想讓親外甥朱垠登基為帝的，若活著的朱圳能力很強，讓他活著回宮，那不僅給朱坤製造了麻煩，同樣也是給自己惹麻煩。一個能力很強的朱圳，是絕對不能活著回宮的，他不回宮，大家還能互相拼手腕，他要是回來，那就板上釘釘，沒得選擇了。
一個能力出眾的朱圳，只能去死。可要是一個一無是處，形同廢物的朱圳，還是可以回宮的，張敬晧樂得利用這個廢物皇長子給二皇子朱坤施加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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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水井衚衕。張戎等人換了一身打扮，幾個人有說有笑的從市集走過，宛若帶著家裡女人閑逛的貴公子。水井衚衕並不大，可短短一條衚衕卻住了幾百戶人家。有些一家幾口人，住著不到三十平方的房子。人口密度太大，惡痞也多，這也導致水井衚衕的環境不太好。走過市集，進入水井衚衕深處，一片幽暗，渾身感覺到一絲涼意。
水井衚衕確實有一個叫湯志遠的人，此人具體年歲不詳，有說二十五的，也有說二十二的，更有人說他已經過了三十歲。湯志遠有一個好名字，但為人處世卻實在對不住他的名字。據衚衕里的老人講述，湯志遠十幾年前跟著鐵匠湯力王來到水井衚衕，一住就是十幾年。七年前，湯力王外出替人打造鐵架子的時候，一個不慎，從高台上摔下來，一命嗚呼。自此之後，湯志遠便一個人生活，無人管束，養成了許多惡習。
二十餘歲，一事無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坑蒙拐騙，全都有他。辦正事的時候，幹啥啥不行，吃嘛嘛不剩。
好多人都說湯志遠就是水井衚衕最惹人厭的癩皮狗，要不是看在湯力王的面子上，早就把這條癩皮狗趕走了。至於湯力王大名叫什麼，衚衕里的人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姓湯，力氣特別大。真名叫什麼，就連湯志遠都不知道。
水井坊，這裡可是水井衚衕最熱鬧的地方，同樣也是水井衚衕最大的銷金窟。三層高樓，有美酒佳肴，更有女子柔情。一樓是賭坊，好多賭客都會來這裡賭上幾把，東城許多賭徒甚至會趕遠路來這裡玩耍。湯志遠便是水井坊的常客，據說湯志遠坑蒙拐騙來的錢財，一半花在了賭場，一半花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水井坊一樓靠近角落裡的桌子旁，有人大聲吆喝著，「押大押小，買定離手啊......要押的趕緊，爺們可沒時間跟你們耗著，來來來，一把定輸贏！」
此人頭戴灰帽，身子高瘦，陽光透過窗口射進來，照著那張有些慘白的臉。他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唯有那雙眸子透著興奮地精芒。
他就是水井衚衕有名的癩皮狗湯志遠，外號「湯四手」。江湖渾話，稱偷東西的為三隻手，但湯志遠不一樣，他雖然坑蒙拐騙，但從來不承認自己是三隻手，逢人便說自己是四隻手，因為他不僅偷錢，還能頭女人的心。時間久了，人們便調侃他為「湯四手」。
吆喝聲很大，氣勢很足，但湯志遠卻不認栽，還要繼續賭，結果被人擠了出來。揮揮袖子，他扭曲著臉往二樓走去，嘴上更是罵罵咧咧的，「什麼玩意兒？一個個瞧不起老子，等老子有了錢，非把你們贏得褲子都不剩。」
湯志遠一直低著頭噴髒話，也沒注意前邊，一不小心撞到了人。抬起頭，看到對面那人一臉怒色，湯志遠神色一慌，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爬到對方旁邊，用袖子擦了擦對方的鞋面，然後抬起頭諂媚的笑道：「秦爺，你老人家這麼早就來啦，你息怒，剛才都是小的眼瞎，衝撞了你，你別跟小的一般見識。瞧，你這氣色，精神頭不錯，都是精神頭足的出門有狗屎運，你要不踩小的一腳？」
叫秦爺的富商當即就笑了，不無譏諷的拍了拍湯志遠的腦袋，「喲，挺會說話的，湯四手，我要是踩你一腳，你不就成狗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