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民國才子的代筆糟糠妻(七)
夕陽西下,喜宴也告一段落,賓客接二連三,告辭而去。
廉語修親自將人送出門,他謙和儒雅,讓人如沐春風。
只是縱然如此,賓客大多心裡有些嘀咕。說起來,這廉家與陶家聯姻,雖說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但總歸也都是名門望族,怎得就不好好選選日子呢?
結婚當日新郎接二連三出意外,說起來,倒是讓人覺得十分不吉利了。
不過不管心中如何想,大家表面都是笑嘻嘻。這樣的事兒,可不好多說什麼的。若往後再出個什麼,怕是要被人唾一聲烏鴉嘴了。
廉語修將人一一送走,轉身往回走,只是沒走幾步,抬頭一看便見徐初初站在三樓的窗口。也不開燈,如同一隻幽靈,抱胸盯著他。不知怎麼的,廉語修覺得這窗口都有點扭曲了,帶著幾分張牙舞爪。可怖的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到今日與大嫂之事,知曉若不好好籠絡住徐嘉惠,怕是她要鬧出個所以然了。其實她心裡倒是不太擔心嘉惠在家中鬧。他總歸有法子讓她心軟的。他只擔心,這件事兒讓陶紫凝知道可如何是好?
陶紫凝不比徐嘉惠,她是岳丈大人的掌上明珠,驕縱異常,受不得丁點兒委屈。留洋歸來,更是想法十分新潮,若是她惱了他,一股腦離婚,想一想,不寒而慄。
廉語修聽過陶意安此人,此人雖然文質彬彬,但是人人都道此人護短陰險,睚眥必報。外務部部長,又與洋人交好,十分不能得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著怎麼能讓徐嘉惠將這事兒隱瞞下來。
自然,他也可以在家中長輩面前全盤否認,只是他心中又瞭然徐嘉惠也是不能得罪的。
一隻雖然不會生孩子,但是會下金蛋的雞,他如何能夠放過?
這般想來,廉語修換了一副面孔,進門便直接上樓。
廉語修輕輕敲門,隨後推門而入:「嘉惠。」
房間內有些昏暗,他抬手開了燈。
徐嘉惠回頭看他,揚唇問道:「你來幹什麼?」
這樣新婚之夜的大喜日子,他來她這邊幹什麼?
廉語修將門關好,徑直來到徐初初面前,單膝跪下,拉住她的手,輕聲道:「嘉惠,你怨我了,對么?」
徐初初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眉眼微動,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抵在膝上撐著下巴,淺淺的笑,反問道:「為何怨你?哪一條?你與唐蔓蔓有私情,還是你娶了二房?」
廉語修一時語塞,不知為何,他竟是覺得今日嘉惠有些不同。
不過很快的,他便面色多了幾分愧疚,低語:「你果然是怨我了。」
徐嘉惠並不惱火,面上兒倒是一直帶著笑意。
她輕聲:「其實啊,我不惱火。」
廉語修抬眸看她,想要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二。
徐嘉惠呵了一聲,不言語。
廉語修立刻再次拉住徐嘉惠的手,堅定:「嘉惠,我知曉的,我知曉你是愛我的。你是真的惱了我。」
他向前一分,將她擁入懷中:「你打我吧。你罵我,打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要惱了我。你若是惱了我,恨了我。我才會心痛至死。這世間,我只愛你一個。至於其他,我都可以解釋,我都可以解釋的。」
徐初初被他一下子抱住,心中噁心的不行。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好啊!你解釋呀。我洗耳恭聽。」
徐初初倒是要看看,這渣男能說出什麼了不得的理由。
廉語修不肯放開徐初初,徐初初聞到他身上的絲絲藥味兒,恍惚想到今日陶意安那一腳。
徐初初抬手抵住了廉語修,手指落在他的胸膛上。
廉語修並不曉得徐初初想做什麼,只以為她存心親近,他認真道:「其實,我與大嫂,都是爹娘的安排。」
徐初初恍然睜大了眼睛。
廉語修微微閉眼,似乎帶著十足的痛苦,他低語:「這件事,本不該與你說,只是現在不說,怕是你要埋怨死我。其實再和你成婚之前,我出過一場車禍。當時大哥救了我,我傷勢不重,但是大哥卻從此不能人道。」
廉語修為了哄住徐初初,無所不用其極。
畢竟,她也不會真的去跟大哥求證不是?
「可是他們還沒有孩子,為了讓他和大嫂有個孩子,前些日子爹娘找了我……嘉惠,我不願意。我真的不願意的。可是若不是救我,大哥真的不會這樣。而你又一直沒有孩子,我真的做不到將一切都全然不顧。嘉惠,我是如此的艱難。這般你還要埋怨我么?」
廉語修真誠道:「嘉惠,我們都是生在這俗世里,太多太多的艱難,太多太多的人情,我們不能只顧自己的。對不對?」
廉語修表演的生動逼真。
可是徐初初只覺得這廝是不是沒有好好進修過,這樣浮誇的演技,當她是傻逼嗎?
這些話,她不僅一個字兒也不相信,更是越發的覺得這人無恥。連「不舉」的髒水都能潑到親哥哥身上,更是能和嫂子搞在一起,還會有什麼人品可言?
徐初初手指輕輕下滑,落在他被陶意安踹到的肋骨位置。
她抬眸,雙眼晶晶亮的看著廉語修,動容道:「我相信你,特別相信。」
她手掌使勁兒按了下去,幾乎用了最大的力氣。
「啊……」
廉語修只覺得肋骨跟要斷了一樣的巨疼,豆大的汗珠兒落了下來。
崔嬤嬤立刻前來敲門:「二太太?」
徐初初趕緊去開門,她慌張:「嬤嬤,您快叫大夫,二爺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也不曉得是不是身體里有什麼隱疾,還是好好看看……」
崔嬤嬤嚇了一跳,倒是趕緊應了是。
廉語修:「不要去!」
他深深的吸氣呼氣,只覺得身體要疼死了,不過仍是道:「不必了!我沒事兒。」
若是讓陶紫凝知道他在這邊,怕是要跟他鬧的。
他擺擺手,吩咐崔嬤嬤:「你出去吧。」
崔嬤嬤擔憂的看著他,廉語修語氣嚴厲起來:「難道我說話沒用么!」
崔嬤嬤趕緊退下。
徐初初心中哼笑一下,不過表面卻裝的和氣,她道:「您沒什麼事兒吧?怎得輕輕一碰就這麼大反應?你不會有什麼內疾吧?這麼多年,我竟然不曉得?是不是你說的那次車禍留下的?」
廉語修搖頭,他平復一下心情,柔和:「沒事的,沒事的!剛才是不小心碰到了的傷處。不礙事。嘉惠,你能相信我,我真的很高興……」
徐初初也不應他這個話,只是道:「我最近看中幾個首飾,只是手裡的錢,實在不太湊手……」
廉語修一愣。
徐初初嘆息:「真的很想要呢!看到陶妹妹的紅寶石項鏈,閃的我眼睛都要滴血了。我也是……」
「你需要多少款子?」廉語修問了出來。
徐初初笑盈盈:「一千塊吧。」
「什麼!」廉語修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徐初初。
公中每個月分下來的生活費不過五百塊,她這一要就是一千塊,委實太多。
徐初初:「可是我很喜歡啊,若不能買,一定吃不下睡不著。語修,你說陶妹妹手裡嫁妝那麼多,我跟她借一些,應該可以吧?」
「你不要找她!」
廉語修強壓著火氣:「你自己不是也有嫁妝嗎?」
徐初初委屈:「可是我爹娘並沒有給我多少款子啊。都是些死物,又不能換錢。要不,我去找大嫂……」
「好了,我等一下就把款子給你。」
廉語修心中明鏡兒一般,徐嘉惠這是威脅他。只是他倒是真的得罪不得她。他能屈能伸,放低了聲音:「往後你若是缺錢,只管問我要就是。不要去麻煩別人。」
徐初初笑盈盈的說道:「好!」
廉語修似乎不經意:「你近來也休息了很久了,下一本書,構思的如何?」
說起這些,徐初初明媚:「說到這個,倒是有些要麻煩您的。」
她輕聲:「我有些籌備了,只是還缺不少的資料。能勞煩您幫我收集一下北平城裡所有的報紙么?」
廉語修:「所有?」
徐初初頷首,一本正經:「我要寫一個報業大亨的愛情故事。所有報紙,所有雜誌,多多益善。」
廉語修放緩了臉色,終於高興,他道:「這自然可以。你等著,我明日就給你準備齊全。」
徐初初頷首,體貼:「好了,今日是您新婚之夜,大日子呢。別讓妹妹等久了,去吧。正好我也構思一下新的文章。」
廉語修連道幾個好,體己話都不再多說,轉身就準備離開。
徐初初伸手:「二爺,款子……???」
廉語修尷尬一笑,說:「等一下我讓人給你送來。」
不多時,他身邊的長隨便將一枚信封送了過來。
徐初初看到裡面的一千塊,笑盈盈點點這民國的紙鈔,自言自語:「廉語修啊,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