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反攻(7)
羅斯福有一次表示很可惜,沒有人為這次大戰起個恰如其分的名字,這流露了他的真實思想。他本人是想名之為「暴君之戰」。他又認為這次大戰沒有像第一次世界大戰時《蒂佩拉利》和《在那邊》這樣動人心弦的歌曲,也是非常可惜。這可把底牌露出來了,原來三軍統帥們和五星將軍們所想的,就是這種思想。要是美軍大兵聽見的話,可能會起鬨反對。在他們看來,給世界大戰編個號就夠了。如果說,既然把他們稱為GIs有失他們人格,以數字為戰爭編號會使他們的榮譽有所減色,但是他們還是接受了。這樣很公道嘛!沃爾特?約翰遜曾指出:儘管艾森豪威爾所寫的書名為《遠征歐陸》,歐洲戰場的戰爭卻沒有遠征精神。第一次世界大戰所引起的幻滅使後來任何口號、遊行都失去了號召力。「經濟蕭條,創痕猶在,那些在困難期間感到前途茫茫的人,在憂慮之餘,又來了這一場戰爭,更加覺得前途渺渺。青年人追求榮譽的心理已為擊敗敵人的決心所代替。這個事業的正義性無可懷疑,但是,全國人民是綳著臉孔去進行戰鬥的。」描寫歐洲戰場美國大兵的兩個最有名的漫畫人物卻並無滑稽之處,這點倒是很有意思的。戰爭有時可能荒唐得難以置信,如果說歐洲戰場是荒唐可笑的話,威利和喬這兩個人物是用一笑置之的態度來看待的。但在多數場合下,他們是情緒憂鬱的。畫家當時寫文章解釋說:「我們不需要有人來進行思想灌輸,或告訴我們,現在是在打仗。我們知道現在是在打仗,因為我們是親眼看到的。我們一點都不喜歡戰爭。但並沒有多少士兵開小差,因此,天花亂墜的宣傳就未免多餘。」儘管這樣,說來奇怪,從自願去打仗這點說,歷史上沒有那一輩的青年,思想上比他們更有準備。之所以自願,只是因為他們知道這件工作非干不可。他們就是這樣看待戰爭的:這是一件工作,一件骯髒、令人作嘔的工作。但如果你正是少壯之年,臉色紅潤,營養良好而又神經反應正常的男兒,除了去打仗而外,你又能怎樣呢?肯定地說,拒絕去打仗的人是有的。羅伯特?洛厄爾就是一個出於良心驅使拒絕服役的人。他在想像中可以看到空襲時受害者喪肢斷腿的情景,他不願意參與其間。但像他這樣看的人不多。即使有,其中大部分人也不願意將世界奉送給希特勒。當時協和神學院院長亨利?科芬博士(後來他的侄兒也當了耶魯大學牧師)說:「神學院不會成為逃避應徵者的避難所。」這個說法,在這盛行搖擺音樂的青年一代中,大多數人是同意的,連那些厭惡暴力行為的人在內,也會同意。要是在越南戰爭時期,他肯定會採取不同的立場。因為這兩種戰爭性質截然不同。在越南的傷亡士兵中,屬於貧苦家庭出身的,其比例之大,真是使人吃驚。1972年以前,在校大學生是免役的。到了畢業時,他們又都學會鑽徵兵法令的種種空子。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凡是身體健康的都去了。亨利?洛奇中校在非洲沙漠中指揮坦克,威廉?諾蘭是在法國的一個少校,漢克?格林伯格這個著名的底特律的職業拳擊家是個陸軍少尉,吉米?史蒂華和克拉克?加布爾都是空軍軍官,沃爾特?溫切爾和約翰?福特是海軍軍官,約翰?休斯敦成了少校,達里爾?扎納克和弗蘭克?卡普拉是中校,傑基?柯根是個滑翔機駕駛員。保羅?道格拉斯年已四十,還是參了軍,在海軍陸戰隊服役,當個二等兵。其他自願參軍的有喬?狄馬喬、雷德?斯克爾頓、羅伯特?蒙哥馬利、道格拉斯?小范朋克、亨利?方達、路易斯?海華德、泰隆?鮑華和大衛?尼文。亨利?洛奇,威廉?諾蘭後來都是共和党參議員,吉米?史蒂華和克拉克?加布爾,都是著名電影演員,沃爾特?溫切爾是著名廣播員,約翰?福特是著名電影導演,約翰?休斯敦是著名電影導演,達里爾?扎納克是電影製片商,弗蘭克?卡普拉是著名電影導演。傑克?柯根原是電影童星。保羅?道格勒斯是參議員。喬?狄馬喬是著名棒球運動員,雷德?斯克爾頓,羅伯特?蒙哥馬利,道格拉斯?小范朋克,亨利?方達,路易斯?海華德,泰隆?鮑華和大衛?尼文都是著名電影演員。——譯者1942年1月,喬?路易斯喬?路易斯,黑人,當年全美拳擊冠軍。——譯者在拳賽中用了2分55秒6,將巴迪?貝爾擊倒。他將其全部收入交給海軍撫恤協會的紐約分會後,自己加入陸軍服役——儘管有這樣使人吃驚的事:在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紅十字會將血分成「白人血」和「黑人血」,用不同容器分裝。假如當時在戰鬥中也分膚色,富裕和特權階層留在安全地區的話,喬?路易斯也許會猶豫不定了。但他們沒有留在安全地區。在卡薩布蘭卡附近的海戰中,因勇敢而獲得嘉獎的就有總統的兒子富蘭克林?小羅斯福上尉,當時他是一艘驅逐艦的炮兵軍官。格倫?米勒少校隨機殉國。陣亡人員中還包括辛克萊?劉易斯之子韋爾斯?劉易斯少尉、紐約的赫伯特?萊曼之子彼得?萊曼少尉辛克萊?劉易斯是著名作家,赫伯特?萊曼是參議員。—譯者;馬薩諸塞州參議員之子彼得?索爾頓斯托爾海軍陸戰隊中士、一個外交大使的兒子約瑟夫?小肯尼迪和哈里?霍普金斯的小兒子——十八歲的斯蒂芬?霍普金斯。前線的小夥子們是在《星條旗報》《揚基》或《時代》周刊和《紐約人》的簡報版(小型無廣告)看到這些消息的。他們以美國的民主軍隊自豪,正如他們以美國的工程兵和海軍工程隊自豪一樣,前者能夠在一夜之間搭成活動便橋,後者曾在英國工程兵聲稱無法辦到之後,將阿森松島的群山推平,建了一英里長的長形機場。儘管這樣,他們很少吹噓本國,甚至在自己人中間也沒有這樣。他們採取了一種堅強的、滿不在乎的姿態,把該熬的都熬過去了。他們對前方老是享受不到後方梯隊那些享受——電影、鮑勃?霍普鮑勃?霍普,電影喜劇演員。——譯者的節目、紅十字會女郎——有牢騷。但是,如果牢騷發展成為叫苦,他們就會教訓叫苦的人。他們就會奚落他說:「找隨軍牧師去吧」,或者說「討厭鬼」,或者說「去你的,你以為軍隊像家裡一樣嗎?」凡是可以供大家一起發牢騷的話題都是極受歡迎的,都覺得津津有味。當然,K-9軍團就是很好的目標。婦女隊隊員也是如此。他們告訴我,我告訴你,說這些人都和軍官睡覺的。「喂,你知道哈爾西那件事嗎?他給一個『浪頭』「浪頭」WAVE是縮略詞,指美國海軍婦女志願緊急服務隊隊員。——譯者衝到橋底下了。」(女海軍陸戰隊隊員沒有縮略詞,海軍陸戰隊管叫她們為BAMs——意即大屁股的海軍陸戰隊;女的也不甘示弱,予以還擊,叫他們為HAMs,意即屁股毛茸茸的海軍陸戰隊。)但最能引起大家發牢騷或哄堂大笑的,還是國內的廣告。他們對報紙的簡報版有意見,理由之一就是這些簡報沒廣告,而他們就是想看廣告,還特地寫信回家要這些東西。麥迪遜大道麥迪遜大道在紐約,是美國廣告業中心。——譯者下一步究竟打算幹什麼,他們總是迫不及待,先睹為快。但是,如果麥迪遜大道的說法真的可信的話,那他們的所乾的事就是為了戰爭得勝。一則典型的廣告寫著這樣的標題:給母親們的最好禮物!頭兩段的廣告說明,這禮物是磺胺劑。但看到第三段你就知道,作廣告的是個冷氣設備公司。原來磺胺劑之所以能合成,是因為冷氣設備使科學家們能舒舒服服地工作。這是絕妙的一著。另外一家搶生意的公司也不示弱,聲稱有一次用魚雷擊沉日本貨船,他們也做出一份貢獻。因為那艘美國潛水艇的潛望鏡是在裝上冷氣的車間中磨光的,所以「正是這些冷氣設備,使這一擊才有可能」。另一則廣告又說:「化肥可以使戰爭得勝。」小夥子們都認為,真的那樣的話,麥迪遜大道真是幹得不錯。一個軸承製造商叫大後方的人們不用擔心,美國兵能從「公路上安全駛回家」,因為他用的還是軍用軸承。食糖用去殺納粹了。家用藥箱沒有蓖麻籽是因為送到安齊奧去了。幸運牌香煙的煙葉,也用到戰爭上去了。老人牌刀片的鋼用去造刺刀了。鬧鐘要保證將軍們按時行動。有些廣告則說:「要使空戰獲勝,棉布可以助一臂之力」,「不管那次進攻,電線都是骨幹力量」,「在清掃頹垣斷壁、建設更美好的未來世界中,重型設備正在發揮作用」。在一幅廣告畫里,一個士兵卧在吊床上。那個金屬機件的製造商說:「他這一搖床絕不會掉下來,因為那個夾鉗,比之規定強度還要強30%。」總之,廣告文字越是有趣,士兵們越是愛讀。但是,有些廣告調子,則可以說是缺德的。例如紐約一個墳場有意選擇國外發生一場激戰之後播送它的廣告節目。在大兵們發現這情況以後,這個廣告很快也就收檔了。另外一個說來難以置信的廣告是,建議爸爸媽媽們買眼鏡要買一副好牌子的,這樣才能認出他們從前線回來的兒子。結果,一大堆憤怒抗議的「勝利」郵簡,有如雪片飛來,送到這個廣告商的桌上。又有一家飛機公司的廣告提出問題說:「誰怕福克伍爾夫大飛機?」陸軍航空隊某個基地的飛行員給這公司寫信說:「我們就怕。」那裡每個飛行員都在下面簽名,連指揮官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