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曾是丁香滿庭時(1)

11.曾是丁香滿庭時(1)

美國著名詩人沃爾特?惠特曼於1871年寫了一首紀念林肯的輓詩,題為《曾是丁香滿庭時》。

作者這裡引用此詩題來悼念羅斯福逝世。——譯者我們前此談到進攻義大利的美國大兵時,他們還在蒙特卡西諾山下褐黑的泥漿中艱難掙扎,巴望天氣轉暖,突破德軍防線。

那是1943年的事。到了1944年,情況並沒有好轉。德軍還控制著義大利2/3,羅馬也在其中。

1944年1月22日,盟軍企圖進行一次兩棲攻勢,在敵軍後方安齊奧登陸,由側翼包抄敵人防線。

但是這一妙著的指揮官卻庸碌無能。他在出奇制勝之後,沒有乘勝前進,反而在灘頭上步步為營,遲遲不前,結果又陷入凱塞林元帥的重圍。

安齊奧反成了美軍的陷阱,他們欲進不得,欲退不能,在四個多月中,被困縮在灘頭陣地上,傷亡日增,一籌莫展,而德軍卻把他們當做靶子,提高了槍法。

有個新聞記者說:「美軍在這裡就像原始人那樣生活,他們那副樣子,揮舞木棒也許比使用機槍還更像樣一些。真難想像他們是怎樣挨過那個凜冽的冬天的。」春天來臨,大雨沖走了活動便橋,原來路面的車轍已經冰硬如鐵,現在又是泥濘難行。

然而盟軍仍然毫無意義地堅持困守。不論是美軍的第五集團軍,還是英軍的第八集團軍,在義大利的靴腰部分的亞平寧山脈東西兩側,都在向敵軍正面進攻,損失慘重。

他們所能指望的,充其量不過是拖住一些德軍師團,消耗其實力,使之不能充實希特勒大西洋沿岸防線——不久盟軍就要跨過海峽朝此猛攻,以試其鋒。

但這種消耗戰,對兩方都造成損失,更糟的則是進攻一方比之防禦一方代價更大。

盟軍傷亡增加,士氣下降,盟國之間的摩擦,也在發展,而這總是危險的信號。

這時在義大利,除了被反法西斯的義大利人軟禁起來的墨索里尼,馬克?

克拉克中將要算是最不得人心的人。他把轟炸蒙特卡西諾的責任歸咎於紐西蘭伯納德?

弗賴伯將軍,後者是享有盛譽的英雄。這種做法,說得再好,無非也是不體面地推諉責任,而且在當時,看來轟炸在軍事上還是必要的。

安齊奧的盟軍亟待解救,而盟軍統帥部只想到一個辦法,就是向羅馬大舉進軍。

1944年6月4日下午7時半,克拉克親率先頭部隊,指揮美國第五集團軍一些部隊,開進這座不朽名城的威尼斯廣場。

人們以鮮花、歡呼、狂吻和紅酒來歡迎勝利者,使他應接不暇。面對這種場面,任何戰將都難免感到揚揚得意,可是克拉克不知道適可而止。

第二天,他把軍團級司令官們都召來開會,原來克拉克是要他們在記者招待會上充當配角。

在攝影記者的要求下,克拉克擺出各種威武的姿態,照了又照,使他手下的美國和盟國將軍們都為之汗顏,甚至有些隨軍記者也羞紅了臉。

可是克拉克一概視若無睹,反而準備發表簡短講話。

「今天」,他開始說,「對第五集團軍說來,是個盛大的日子。」記者們面面相覷。

第五集團軍!那麼第八集團軍呢?英國記者頗為氣憤,相互嘀咕,第八集團軍不是從開羅一步一步地打到羅馬么?

還有波蘭人的部隊呢,其他國家的部隊呢?埃里克?塞瓦賴德認為還不止這樣:難道對希特勒的每次勝利,不就是歐洲被奴役民眾的勝利,不就是在納粹殺人工廠里等候屠戮的猶太人的勝利?

不就是在這戰爭的絞肉機中已經做出巨大犧牲而且仍在忍受折磨的人們的勝利?

可是克拉克並不這樣看。他充分滿足攝影記者和新聞記者的需要,並且廣開通訊電路,務使新聞圖片和稿件在第二天早晨都能到達報館編輯手裡。

一切都如期到了,可是克拉克倒霉。原來第二天是1944年6月6日,是盟軍在諾曼底開始登陸的日子。

在朴次茅斯船塢正北,有座富麗堂皇的英格蘭宅第名為索思維克公館。

公館附近榛樹林里,有一部陳舊的拖車,其特殊陳設中,包括一架紅色的電話機,是專供同華盛頓直接通話的變頻率保密電話;還有一架直通唐寧街10號電話機則是綠色的。

就在這拖車裡,在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兩棲攻勢發起前風雨交加的一周中某一時刻,這時已佩帶四顆將星的德懷特?

艾森豪威爾在那裡草擬了兩份電報。第一份電報是準備部隊在諾曼底登陸成功時祝賀用的。

這個早已成為著名的文獻(《你們即將開始從事『聖戰』》)。另一份則是準備萬一重演敦刻爾克撤退時,交給報界發表的公告:我軍在瑟堡—阿弗爾地區登陸,未能取得適當立足點,我已下令撤回部隊。

我決定在此時此地進攻,是根據我們掌握的最可靠的情報做出的。陸、海、空三軍都曾恪盡職守,英勇奮戰。

如有任何缺點錯誤,全由我個人負責。歷史事件發生既久,人們就會認為這種發展似乎是勢所必然的。

我們回憶歐洲登陸時,總以為在法國的德軍已是窮途末路——艾森豪威爾大軍雲集,供應源源不絕,海峽上又有英美龐大艦隊掩護,空軍機群在上空盤旋,這場聖戰早已穩操勝券了。

甚至了解當時情況的人事後也免不了這種怪誕想法;蒙哥馬利後來寫道:「這場戰役完全是按照進攻前各項部署進行的。」實際上並非如此。

人們說了很多天氣惡劣的話,說是如何影響登陸作戰。其實這倒是天賜之便。

正是因為天氣壞,所以戰鬥打響時,主要的德軍將領都不在司令部里。

希特勒最有才幹的元帥隆美爾那天休假,去烏爾姆慶祝他妻子的誕辰。

本來德軍有十個高度機動的裝甲師,可以把入侵的軍隊趕下英吉利海峽,但登陸那天,只有一個裝甲師投入戰鬥。

雖只是一個師,它也在卡昂衝破了英軍戰線,一直推進到海邊。當然這股力量太小,要是十個裝甲師中有三個投入諾曼底戰役,「盟軍的立足點來不及連成一片,鞏固下來,就會被趕下海去。」這是英國著名軍事戰略家利德爾?

哈特在他書里說的。如果隆美爾不是對妻子這樣一往情深,他本來會留在法國,盟軍也可能被消滅掉。

當然,這位元帥也得先向希特勒電話請示,但元首本來就主張對越過海峽來攻的部隊,應該拒之於海岸之外;而且他認為:這就使羅斯福不能重新當選,於是羅斯福就算

「幸運」,也

「會在什麼牢獄里了卻此生」。說來奇怪,希特勒從一開始就直覺地認為,登陸地點是在諾曼底。

但後來他卻聽信他左右親信的意見,改變了看法。

「加來市,」他說,「那裡才是主力登陸的地方,諾曼底不過是佯攻目標而已。」這一來,艾森豪威爾可說是交了最好的運道。

本來他部隊面臨的任務已夠艱巨。前此一年來,德國人沿著海岸線布下水雷,把防禦坦克的鋼筋三腳支架樁在地里,築起了六英尺厚的混凝土碉堡群,加固水泥隧道,使各式各樣的軍事屏障聯結交織起來,形成天然的防禦工事。

他們驅使各受奴役的苦工,來完成這些防禦工程。英軍在朱諾海灘和劍灘登陸,從一開始就能按預定進程進行。

可是,美軍進攻奧馬哈灘與猶他灘,則是在付出巨大代價之後才得手的。

接著,戰士們向內地挺進,碰上諾曼底到處縱橫的灌木樹籬,這對頑固據守的一方原是非常有利的。

在大西洋彼岸,1億美國人在收音機前坐立不安,等候法國那邊的最新消息。

羅斯福也是其中的一個。他對這次規模巨大的作戰準備,連每一細節,都親自過問。

他了解所用登陸艇在密執安湖建成以後,沿著伊利諾伊和密西西比河順流出海,涉洋東駛,然後在英國港內載上美國士兵。

他從每天的報告中知道,在加利福尼亞州製造的坦克登陸艇(L?S?

T),以及它們如何裝載坦克、推土機和卡車進行試航。他對艾克推遲登陸日期和軍中氣象學家們種種傷透腦筋但又不得要領的天氣預測,都及時掌握。

艾森豪威爾如何在拖車外的煤渣路上躑躅徘徊,手中把弄著從進攻北非與西西里島戰役中帶回來的表示吉祥的銀幣,這種情況也有人向總統彙報了。

最後,這位將軍喉頭似乎有點哽塞地說:「我確實認為,現在該下達命令了……我不想這樣做,但是,就得這麼辦……」接著,他把右拳往左手掌心啪地擊了一下:「好吧,開動吧!」這一切,羅斯福也從遠征軍最高司令部那裡得到了彙報。

艾森豪威爾講完那幾句話,向希特勒佔領下的歐陸大舉進軍隨即開始。

埃德?默羅當時在英國,他是個講究實際、不愛幻想的人,但發出隆隆吼聲的轟炸機群飛向法國,他站在底下,就似乎聽到

「共和國戰歌」的調子,回蕩半空。至於作為最高統帥的總統,他不像默羅那樣臨近現場,只好遙遙禱告祈福。

是的,他那時真的就在祈禱。那個周末他在副官沃森

「伯伯」在夏洛茨維爾村的家裡,重讀《公禱文集》《公禱文集》是英國教會在愛德華六世時編的禱文集,供教友守

「禮拜儀式」時齊聲朗誦之用。——譯者,準備找一段為登陸祈禱之用。

6月6日星期二晚上,他在電台上率領全國人民同聲祈求上帝祝福

「我們的孩子……我們祖國的精華。帶領他們,使他們忠貞不渝。」他又祈求說:「讓他們身體強壯,內心剛勇,信仰堅定。上帝呀,他們需要您的祝福。因為他們要走的路漫長崎嶇。敵人是強大的,可能擊退我軍。或許不會迅即成功,但我們將反覆揮戈再戰。」然後他祈求上帝指引那些遠處國內注視戰局的人們(他本人是其中的一個)。

「請賜給我們信念——對您的信念,對我們祖國的兒子們的信念,對我們國人的信念,對我們共同作戰的盟友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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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榮與夢想》:1932-1972年 美國社會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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