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然:紅色走向紅色(4)
記者:這種需要的根據是……張悅然:因為詩人是憂傷而潮濕的,帶著一種時刻自省的情緒,讓人也便得自省起來。作為一個寫作者,憂傷真是太重要啦。我喜歡海明威就是因為他特別憂傷,憂傷得恰到好處,恰好有力氣拿起槍把自己斃了。多美好。記者:死亡一直是作者關注的話題,你說的這種是你理想中的死亡方式嗎?張悅然:我覺得像普希金那樣最好。決鬥。記者:傳奇性的死亡。那麼傳奇式的生活怎麼樣?比如說長年坐牢?張悅然:不好。薩特多變態啊,就是坐牢坐的。記者:變態好啊,人不變態枉少年。張悅然:可是老頭了的他仍舊變態啊。不過他不變態就不會有波伏娃的書。《第二性》的問世應該得益於此。記者:其實所謂變態完全是一個控制力的問題,牢獄容易讓人遊離於常態,我們判斷一個人是否變態,並不是看他的狀態如何,因為對於常態我們並無標準。張悅然:我最近為了長篇小說的需要,研究了一些人格分裂。覺得挺有趣。我本來並不清楚人格分裂的具體概念,看過之後才知道。所以人格分裂其實很動人。是說,一個主人格,其餘都是其他人格,可以一個可以多個。主人格蒙在鼓裡,她不知道別的人格的存在。但是別的人格知道她的存在。沒有一生下來就人格分裂的,而是到了某個時期才突然像一根柴一樣劈開。原來好的部分就成為了「干」部。記者:你是通過哪些書了解的?是不是新加坡那兒找書比這兒容易些?張悅然:不。主要是網路,還有BF的講解。他對一切怪異的血腥暴力都感興趣。記者:說到你的留學身份,你覺得對你的創作有些什麼影響?張悅然:有啊,這令我格外懷念往事,總是處於一種懷念之中。非華語環境給了我一些衝擊,就是說,我看不到了很多報刊雜誌、電視節目,令我變得閉塞。我的小說也許會因此缺乏詼諧的語言。在我現在生活的環境里,我看到得多是整齊的秩序井然的東西,它們單調而缺乏變化,我非常懷念中國的城市,它們是那樣的豐富,紛呈。我常常懷念起中國蜿蜒狹長的小街,賣各種小東西,討價還價的聲音,甚至小小的糾紛和衝撞。記者:但你可以看英語的不是嗎?接受原版作品比我們這裡便利多了。張悅然:嗯,是的,有些英文很美麗。但是寫不出來,所以又很難過。也曾想過用英文創作,但是最近沒有了。因為覺得真的很難。英文其實可以說得很簡單,比漢語要簡單多了,大家不會覺得你沒有文化,但是寫出來的時候,語感不對。這和詞語簡單與否無關。我看過的一些英文書,也有詞語非常簡單的,你根本不知道那麼簡單的詞語,怎麼會是好的小說呢。可是英語母語的人會很振奮的說:「多棒的語言啊!」比如愛倫坡的一些作品。而你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樣。總之還是覺得很難。也許我會偷偷嘗試用英語寫作,但是不會拿出來。記者:嗯,那麼你覺得留學生活對你寫作有哪些正面影響呢?張悅然:讓我更加憂傷啊,憂傷對我太重要了。記者:很想看看你把自己搞得那麼累而寫出來的作品是什麼樣的,發來看看吧?張悅然:不行,它太濫了。我拿去賣錢的。(笑)記者:怎麼你最近很需要錢嗎?張悅然:我需要賺錢的過程,這讓我覺得我有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