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齡公主》 (3)
德齡當然不知道,此刻那個年輕的美國人正在為了尋找她而煞費苦心。美國醫生凱?懷特騎著一輛腳踏車,在垂柳依依的湖畔,他飛快地踏著車,留下一串清脆的鈴聲。姑媽艾米是前天走的,在中國總共呆了不到四天,還是托美國駐華公使夫人康格夫人買的船票。促使艾米如此匆忙離開的原因是那一天無意中碰上的行刑。當時,街上突然人山人海,艾米姑侄以為是類似西方博彩一類的事,就擠進去看。他們看到一個被綁在柱子上的人正在接受剮刑,也就是中國刑罰裡面所說的凌遲。當時鄶子手已經開始行刑,每割一刀,周圍人就叫一聲好,那人的**和生殖器已經被割掉,血流如注,懷特驚呆了,而艾米簡直就是當場暈厥過去。艾米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呆下去了,醒過來之後,她不斷地神經質地叨嘮著:「凱,我們走,快快走,這真是個可怕的國家,我是一天也不想呆了!……」懷特怎麼勸也不行,最後驚動了康格夫人。康格夫人自然知道作為紐約首富的艾米。艾米告狀說,懷特為了追逐一個虛無縹眇的所謂中國「仙女」,竟然荒唐地做出要留在中國的決定。功夫不負有心人,那天晚上,美國傻小子懷特竟然找到了高懸著的「裕」字燈籠的那個宅院。他拿著一個紙盒,想了想,把自己的名片塞了進去。他深吸一口氣,用銅環叩響了裕府的朱漆大門。當值的小順子打開大門,看見外面站了個藍眼睛黃頭髮的洋人,手裡還拿了個紙盒,那洋人對他又笑又點頭的,用生硬的中國話央告他把紙盒子交給德齡,說是紙盒裡面的東西是德齡落在船上的,並說,可不可以見見德齡。小順子大刺刺地說我們家的德齡姑娘已然進宮做了御前女官,那洋人一驚,把盒子放在那兒轉身就走,連賞錢都沒拿。小順子把紙盒子拿進來的時候正好碰上外出回來的勛齡。聽說是一個洋人送來的東西,勛齡格外仔細地檢查了紙盒,他發現裡面除了一個面具之外還有一張名片,上寫K?WHITE,他把兩樣東西都收了起來,並吩咐小順子此事不準對任何人提起,包括老爺太太在內。勛齡是裕家二公子,生得長身玉立,美丰儀,精技藝,會擺弄很多西洋的玩藝兒,尤其是西洋的照相術,連一般的洋人也不及他。勛齡對家人很好,尤其對兩個妹妹,就更是照顧有加,兄妹之間似乎頗有默契,若想瞞著阿瑪額娘的事,便能一直瞞了下去,並不用擔心說漏了嘴。裕家兄弟姐妹原共有五人,老大和老四已然不在,所以勛齡便成了實際上的長子,而家裡人在習慣上仍然把勛齡喚作二少爺,德齡喚作三姑娘,容齡喚作五姑娘。幾天之後,德齡放假回家,勛齡背著阿瑪額娘,將一封信悄悄塞給了她。那是一封完全意想不到的信:「德齡,給你寫了這封英文信,為的是不讓宮裡的人看懂。因為我為你隱瞞了一個秘密——-有個年輕人送了個面具給你。那個面具,我對照了一下那天的照片,正是和你跳舞的那個年輕人的,我想他正在尋找你……」德齡反覆地讀著這幾行字。夜深了,她的信紙從手裡落下,飄在浴盆的水面上。她的耳邊出現了那天晚上的舞曲,而浴盆的水面也變成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卻說那懷特騎車到使館的時候,康格先生和夫人剛剛用完晚餐。夫人很客氣地請懷特用茶點,並且關心地詢問關於艾米的情況。懷特搖頭嘆道:「我從小父母雙亡,是被艾米姑姑撫養大的,可是我不得不違拗她的意志。我愛上了那個姑娘,她就象一個古老東方的仙女,您知道,我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請您儘可能地幫助我。」康格夫人微微笑道:「當然,對於美利堅合眾國在境外旅行的公民所提出的任何要求,我們都有責任與義務進行幫助,不過,你作為漢克斯家族的繼承人,稍微地任性一點是被允許的,但要適可而止,因為,這份產業需要一個明智冷靜的繼承人。」懷特冷冷笑道:「一點兒不錯,夫人,但是我對於做繼承人並沒有興趣。」康格夫人道:「年輕人,你現在盡可以這麼說,但是你一旦弄清漢克斯公司的家產,也許你會改變主意的,順便問一句,你已經找到那位姑娘的芳蹤了么?」懷特道:「是的,我找到她了,不過她已經進了宮,被慈禧太后封為御前女官了。這也正是我來找你們尋求幫助的原因。」康格夫人心裡掠過一陣興奮,忙道:「哦,親愛的,原來是這樣,這太好了,我想我會儘力幫你的,無論艾米持什麼態度。」「夫人,你太仁慈了,」懷特跨前一步捧起夫人的手,輕輕吻了一下,「哦夫人,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