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八章[08.31]
謝大爺關切詢問,「玉郎為何在宮中逗留如此之久?」他知道弟弟被召入宮,卻不明白為什麼上午晌進去的,天黑透了方才回來?
謝四爺嘴角抽了抽。大哥您知道么,無忌一口咬定「我丫丫不嫁人!」皇帝不放他出宮,他便坐在那兒談笑風生,跟個掌印太監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的胡扯。從遼東說到西北,再說到安南,無窮無盡。要不是丫丫進來換茶,恐怕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定要棠兒跟入贅似的,跟他們住在一處。
謝老太爺見幼子神色不對,樂呵呵把謝大爺等人全部攆走了,「大郎,你們回罷。」沒眼色的,追著弟弟傻問什麼。在宮裡這麼久,甭管是什麼事,他能不累么?別問他了。
屋裡只剩下謝老太爺、謝老太太,謝四爺慢慢把今日之事從頭至尾講了一遍。謝老太爺捊著白鬍子微笑,「甚好,甚好。」棠兒和丫丫真是一對璧人,成婚後定然琴瑟合諧,甚好。
謝老太太也滿意點頭,「丫丫還是嫁到咱們家的,不過是每年要回娘家住住,這有什麼。」兩個孩子能順順噹噹成了親,長相廝守,便好。
丫丫是依足禮節娶到謝家的媳婦,棠兒便沒有「入贅」的名聲。丫丫是獨女,南寧侯夫婦心切,謝家允許丫丫每年回去陪伴娘家父母,只會顯著謝家寬厚仁義,頗有古人之風,沒壞處。
謝老太爺、謝老太太笑咪咪的說來說去,思前想後,把謝四爺狠狠誇了一通,「玉郎真能幹!」謝家比南寧侯府多出一個月呢,極好的事!
誇完幼子,命他「快回去歇著」。敢情這大半天都是在宮中和南寧侯對峙,南寧侯是領兵打仗之人,原是霸道了些。難為玉郎了。
謝四爺走後,謝老太爺沖謝老太太伸出大拇指,「表妹,有襟!」曾幾何時,表妹心這般寬廣了?棠兒要有五個月不在家中住,她跟沒事人似的。
謝老太太橫了丈夫一眼,「已經如此了,難不成我責怪玉郎?」責怪也無事無補。既然如此,不如看開些,免的玉郎心中鬱郁。再說了,棠兒這兩年又不肯收人,親事又不肯議,愁死人了。好容易他心裡眼裡都有丫丫,還不趕緊給他定下來,卻等什麼。
「比如棠兒做了官,外放了,不也是見不著人?」謝老太太自己寬慰自己,「那還是一連三年,甚至更久!」兒孫們長大了,或是科舉,或是出仕,難免會離開父母、祖父母。總不能一輩子把兒孫拴在身邊。
「再說,還有那位。」謝老太太朝四房的方向努努嘴,「今兒這樣的日子,她居然撐不住病了!表哥,我看她是心病。」四太太上午晌還能強撐著支應賓客,下午晌便病倒了。依謝老太太看,九成九是庶子中了狀元,親子卻只是二甲,心裡過不去,氣的。
「棠兒和丫丫出去住也成。」謝老太爺摸摸鼻子,「若不然,她三五不時的病上一病,兩個孩子也為難。」再怎麼是郡主,再怎麼身份尊貴,也不能婆婆病了,不侍疾吧。
謝老太太冷笑兩聲,「她若想打這個主意,可由不得她!」做正室的不喜庶子,是人之常情。對庶子不待見、不想管,自是由著她。可若想尋趁庶子、折騰庶子媳婦,休想。我還沒死呢,輪不著她當家作主。
謝老太爺訕訕的,沒說話。玉郎媳婦若單單是心中不快,倒沒什麼。任是誰,庶子比親子有出息,都難免心裡不舒服。可若認真計較起來,就沒趣了。庶子也是兒子,也要孝順嫡母。況且,「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事情已成定局,多想何益?不如順其自然。
四太太雖是人到中年,心卻不夠豁達,正在想不開,「錦兒,為什麼會這樣?殿試為什麼會是這樣?」握著錦年的雙手,目光有些煥散,「你六哥,功課從來也比不上你五哥的!」怎麼殿試會一鳴驚人呢,真是令人費解。
錦年心疼的看著四太太,柔聲勸慰,「娘親,殿試是陛下親自主持,卷子是陛下親閱,再也錯不了的。六哥才氣縱橫,毫無疑問。」天下士子有敢質疑鄉試、會試是不是公平的,可沒人敢質疑殿試,皇帝陛下親自主持的殿試。
四太太怔怔落下淚來,「可憐你五哥,竟被庶弟比了下去!」這話只能跟錦兒說,不能跟延兒說。延兒跟他外祖父一樣方正,開口就是「兄友弟恭」,再不會跟棠年計較什麼、比較什麼。
錦年心中五味雜陳。要說起來,親哥哥延年中在二甲,實在是天大的喜事。年方二十一,進士出身,真正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庶出兄長棠年中了狀元,也不是壞事,是謝家的榮光,是謝家四房的榮光。
壞就壞在,兄弟二人做了同科同年。課業優秀的嫡出兄長位次靠後,一向懶散的庶出弟弟反倒名列前茅,著實有些尷尬。雖然如此,這還是喜事啊,娘親您要是想的開,是自己兩個兒子有出息了!庶子不管跟您親不親,禮法上他只能認您是母親。
四太太失魂落魄了一會兒,忽然抓緊錦年的雙手,「錦兒,你爹爹被召入宮,至今未回,會是什麼事?錦兒你說,會不會是棠年作了弊,被發覺了?」敢在陛下面前搗鬼,這還得了,會連累玉郎的。
錦年被唬了一跳,忙捂住四太太的嘴,「娘親,慎言!」這話可不能混說,能要人命的!殿試作弊,還想不想活了?胡亂說說也不成,要扯家常,咱們說些無關痛癢的。
謝四爺擺手示意,命侍女、婆子不許出聲,靜靜走了進來,靜靜聽了一會兒。四太太一臉迫切的看著錦年,錦年正竭盡全力安慰她,都沒發覺身後的謝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