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放還是不放
買了東西兩人回到宿舍，門房大爺說錢文華剛打過電話來叫江楠過去，本來她是不打算去的，自己的東西上次也收拾回來了，錢文華偏偏又打電話來讓江楠心裡很不爽。
想了想決定還是去最後一次吧，總要打聲招呼，以後下了連隊就有借口不去了。
至於報仇的事，再找機會。
挨到中午，到了軍區大院，在門衛處做了登記江楠不情不願地走了進去。
不出所料，大家還在等著她做飯，這真是不放過任何一次壓榨她的機會。
「媽，你看她那個樣子，根本不是心甘情願地做事，您就是養了一頭白眼狼。我就搞不懂了，您把她帶出來做什麼？不懂知恩圖報的賤東西，讓她在鄉下自生自滅不就好了？」吳纖纖看著在廚房忙碌的江楠，一臉的不屑。
「你這孩子，媽和江楠媽以前是好朋友，怎麼能見死不救？你不知道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媽看了都不忍心。」錢文華唉口氣。
「媽，你就是心太善了，叫我才不管她呢，非親非故的，管她死活？受苦的人多了，誰管得了那麼多？」吳纖纖撇嘴。
心善？江楠呵呵。
「誰讓媽看到了呢？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以後她日子好了也會感激我們的，是不是？」錢文華說道。
呵，這是挾恩圖報了？如果江楠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真的會感激她一輩子，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她的恩情吧？可如今，江楠的心裡只有恨。
做完最後一碗雞湯，江楠突然想起自己的包里還有一包老鼠藥，錢文華一家都喜歡喝湯，尤其自己做湯好喝。前世在酒店打工偷學到不少做菜的技巧，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她的手藝堪比五星級酒店大廚。
如果老鼠藥倒下去，全家人就都得死！江楠的心裡一下湧起這個念頭。
她朝廚房門外看了一眼，吳纖纖和錢文華都在客廳里看電視，吳衛國照舊在看報紙，吳洪宇還是沒回來，就這三個人，一包老鼠藥，絕對全死！
江楠的心一下激動起來，放還是不放？
只要放下去，什麼仇都報了，死一個報完仇，死三個賺兩個！
只不過吳衛國前世並沒有對自己做過什麼，他不該死。可是誰叫他是錢文華的丈夫？是吳洪宇和吳纖纖的父親？子不教父之過！吳洪宇和吳纖纖對自己做過的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不是他平時管教不嚴，兩個孩子怎麼會做出那樣惡毒的事來？
江楠的腦子好像鑽入了牛角尖，拚命說服自己他們該死，他們全都該死，他們一個也不能活！他們都是罪有應得！
可是自己呢？他們死了自己也逃不了。難道重活這一回自己又要做一個殺人犯？又要被再槍斃一次？難道自己重生就只是為了報仇？
江楠的心裡好像有兩個小人進行激烈地爭鬥。
江楠，你不能這樣，你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你不能再成為殺人犯，你要好好享受生活，人生不易，既然有機會重活一回，不要為了復仇而活著。
不，江楠，難道你忘了前世的那些了？忘了你慘死的母親了？忘了你過的那些非人的生活了？這些都是錢文華一手造成的，是她，她該死，你要殺了她，不然你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怎麼對得起你過的那些苦日子？
江楠，放下吧，別執著了，那些都過去了，那是上一輩子的事了，這一輩子什麼都還沒有發生，你還可以重來的，你可以活得更精彩，你可以過更好的生活。你可以談戀愛，嫁人，生孩子，放下仇恨你的生活會變得更加美好！
不，你不能這麼自私，你怎麼能只想著自己？你這是背棄了你的母親，她是你唯一的親人，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她死得那麼慘，她死無葬身之地，她的身體被魚蝦吃得精光，你不為她報仇，你要讓她靈魂也得不到安息嗎？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不不，你母親是愛你的，她也不忍心見你這麼為難，如果她在天有靈一定希望你過得幸福，而不是整日生活在仇恨中。江楠，她愛你，一定希望你快快樂樂地生活。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知道什麼才是你最需要的。
江楠，你不復仇，你就是個不孝女，你不孝，你不孝！怪不得你活得這麼苦，就是因為你不孝，你忘祖背宗，就是死你的母親也不會原諒你，不會原諒你的！
一個巨大的聲音在江楠的腦海中不停地叫囂，你必須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你也就解脫了，以後再也不用活在痛苦中，反正也沒有人愛你，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不如一了百了，拉上幾個墊背的，死也值了！
江楠的腦中嗡嗡直響，牙關咬緊，顫抖著把手伸進挎包里，從裡面拿出那包老鼠藥，她的眼睛通紅，心咚咚地好像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一個聲音叫囂著，放下去，放下去，放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江楠，你在幹嘛？怎麼還沒好？」門口一個尖細的聲音把江楠嚇了一大跳，手上的老鼠藥一抖。
「你手裡拿的什麼？」吳纖纖尖叫起來。
「沒，沒什麼！」江楠慌忙把葯塞進口袋裡。
吳纖纖懷疑地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快一點，我都要餓死了！」
江楠手裡死死攥著那包老鼠藥，心中如巨浪翻騰，要不要放，要不要放，放還是放？
「喲，老首長，您怎麼來了？」外面突然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
「景恆託人給我帶來一個醬肘子，今天他們都不在，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天氣熱壞了可惜，聽說你家丫頭做飯好吃，今天我是來蹭飯的。」外面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略為蒼老卻也中氣十足。
江楠的臉色一變，這是肖景恆的爺爺？
那個畜生的親爺爺！
藏在口袋裡的手緊緊地攥著那包老鼠藥。
「江楠，快把菜端出來！」錢文華在外面叫起來，聲音里滿是喜悅，老首長大駕光臨，這是多榮耀的事，以前是求也求不來的。
過了一會兒錢文華拿著一包醬肘子走進來，「把這個用盤子裝起來，老首長說了不用熱，就吃個冷盤。另外再炒兩個菜，老首長來了可不能怠慢。」
「是！」江楠低下頭，把肘子稍微切了切放入盤裡，錢文華難得幫忙把做好的菜拿了出去。
江楠又炒了一個西紅杮炒蛋，一個青椒肉絲，錢文華把菜都端了上去，吳衛國拿出珍藏的好酒招呼老首長吃起來。
「你們家那個丫頭怎麼不上來一起吃？」老首長問。
錢文華一愣，馬上展開笑容，「怕是見了老首長不敢出來，那丫頭膽子小！」
「江楠，江楠，快出來一起吃飯，別怕，老首長人可好了，最是和藹可親的人，你別害怕，快來！」錢文華一邊叫江楠，順便又拍了老首長的馬屁。
江楠摘下身上的圍裙，半晌沒有動，攥著圍裙的手指節發白，最終還是拿起挎包走到客廳，「對不起，剛想起醫院還有點事，我就不吃了，你們慢吃，我先走了！」江楠朝老首長微鞠了個躬也不等他們回應，快步朝外走去。
「這孩子……」錢文華臉上一僵，報歉地對老首長笑笑，「這孩子沒見過世面，膽子小，她醫院事也多，老首長您別見怪！」
「沒事，沒事！」老首長擺擺手，「有事做是好事，年輕人忙點好！」
「誰說不是呢。」錢文華趁機說道：「這不實習期快結束了，應該是最忙的時候。不過那孩子說想下連隊鍛煉，我們都有點捨不得呢。」
「下連隊好啊，這孩子不怕吃苦，不丟吳衛國的臉。」老首長頷首。
「是的呢，我們衛國教得好，他是軍人自然是為軍隊著想，家裡多一個軍人多為國家做一份貢獻，這也是我們家的榮耀！」錢文華趁機替自己丈夫說好話，把吳衛國樂開了花。
江楠走出軍區大院，重重吐了口氣，這樣的事做一次就行了，再也不要做第二次，自己的心臟都快受不了，好像要停止跳動了一樣。
她轉頭朝院內又看了一眼，神色複雜，以後恐怕是沒有機會再來這裡，她也不想再來，不想再見到裡面的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