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面試（一）
羅明亮心中一顫。
自然木客？
難道是聚寶閣的自然木客？
很快，他隱隱地嗅到了一點樟腦的氣味，比自己那塊樹根的香味要刺鼻一些。
又一個蒼老的聲音飄出窗外：「小牙，對不起，你這個樟樹根的香味雖然濃，但很刺鼻，質地也相當疏鬆，是臭樟。」
原來這種香味就是臭樟的。
那自己的十有八九是香樟。
那個中年人卻是立刻驚叫質疑：「不可能吧？」
「呵呵，你等等，我拿個香樟的樣品給你看看。」那位蒼老的聲音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後就是一陣安靜。
看樣品？
我也想看啊！
但羅明亮左看右看，愣是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無法爬上這高高的圍牆！
這時，那個蒼老的聲音再度平和地響起：「你來看我這個香樟，是不是質地細密些，香味也舒服一些？所以，你這個不是我想要的。」
羅明亮趕緊使勁嗅，卻沒發現空氣有什麼不同。
但中年男人沒有再出聲。
又靜靜地站了數分鐘，頭頂上的天陽越來越烈，他額頭已被曬出一層細汗，但牆那邊卻再沒有響起「自然木客」的聲音。
應該是離開了。
羅明亮很遺憾地輕嘆，拿出手機看已快到約定的面試時間，便隨意揀了一塊破塑料片，蹲下來將地下那些有油污的泥土颳起，收進五色靈園，然後往辦公大樓的方向快步走去。
……
綠意公司的面試，是在辦公大樓一樓的右邊會議室里進行，此刻的接待大堂內，已經有數十名神色各異的面試者。
羅明亮隨意打量了這些人一眼，在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處報了姓名，拿到一個圓圓的塑料號牌，見前台後面的辦公區是半封閉的，不可能讓自己闖進去，便拿出手機來查詢香樟和臭樟的區別。
他很快就沉迷其中，直到突然聽到前台那「第35號，羅明亮」的叫聲，才猛然驚覺，忙響亮地應了一聲，快步走向會議室入口。
很快，他見到了裡面的兩名面試官。
數米長的紅木會議桌，將羅明亮與兩名面試官隔開。
左邊的面試官是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精明中年女子，胸前掛的工牌顯示其是財務部經理，見到羅明亮進來，便拿起桌上的手機開始操作。
右邊的面試官是一個健壯的圓臉青年男子，眼神頗為犀利，鼻翼邊有一個小小的黑瘤，胸前的工牌顯示：「人事部經理朱流因」。
羅明亮的眼角微微一跳，沉著地向兩人點頭，在會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這位朱經理拿起他的簡歷，迅速掃了一眼，緩緩地問：「羅先生，你是會計電算化專業，卻應聘倉庫管理，在大學時沒有任何勤工儉學的紀錄，只曾經在暑假裡做過超市的送貨工，對吧？」
這是羅明亮的真實經歷，所以他立刻沉著地點頭：「是的。」
朱流因嘴角微微一撇，透出幾分嘲諷：「那麼，我必須提醒你，超市和公司的倉庫不一樣，你憑什麼認為，你一定比外面那些面試者們更加適合這份工作？他們當中，有些是已經有兩年或者三年的倉管工作經驗。」
羅明亮眼角輕輕一跳。
倉管最怕偷盜和不明原因的貨損，所以自己才在應聘的簡歷上強調，自己曾經在做超市送貨工時，重理了貨物的擺放，減少了被偷竊的數量。
但這個朱流因卻用「超市和公司的倉庫不一樣」這句話，輕飄飄地抹去了自己的成就。
不用懷疑了，他一定和朱通恆有關係。
羅明亮心中冷笑，表面依然平靜：「倉管最怕是貨損，所以最重要的是責任心。就算是有兩年三年甚至更長的工作經驗，上班時心不在焉只想混日子，那還不如一個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卻有強烈責任心的新手。」
朱流因眼睛微眯，寒光一閃而過，聲音也略有些冷：「這麼說，你覺得你很有責任心？」
羅明亮挺直腰桿和他對視：「沒錯！」
「有自信，是好事。」朱流因先贊一句，又話風一轉：「可是，責任心不是光說說而已。你的父母都是電力股份有限公司的普通工人，說明工薪不高。那麼，如果你真有責任心，大學四年為什麼不在學校搞些勤工儉學來賺點生活費，幫父母減輕負擔？」
「如果你真的很有責任心，為什麼不在學校里競選入學生會，來提前磨練你的組織和管理能力？」
這是要上崗上線啊!
清楚地看到朱流因眼中的輕蔑和不悅，再見金絲眼鏡中年女人也看著自己，羅明亮的瞳孔微縮，本來昂然的身軀便迅速放鬆下來，淡淡一笑：「我父母的工資確實不高，但也足夠承擔我在學校的生活開支。」
「大學是整個學生時代，最重要、最寬鬆也最專業的時期，會計電算化又是對專業要求挺高的綜合性專業，所以，別人在勤工儉學，我在學習；別人在學生會裡忙碌奔跑時，我也在學習；別人在看電影泡妞打遊戲時，我還在學習。」
羅明亮說到這裡，從身上的背包中取出一本本證件和檔案放在桌面上：「英語六級證書，助理會計師職稱，會計證，計算機二級證書，經濟師，就是我認真學習的證明。德水市謹嚴會計師事務所的兩位註冊會計師還對我的暑期實習寫下了評語，這是我工作態度的證明。」
證件方面，比起正常的會計電算化本科畢業生來，羅明亮多了助理會計師職稱和經濟師執業資格。
而經驗方面，兩位註冊會議師的工作點評，足以說明他的工作態度。
他的聲音始終不疾不徐，清晰而平和，令旁觀的金絲眼鏡中年女人眼中異彩頻閃，也將朱流因的質疑輕鬆崩碎。
朱流因微怔，顯然很意外於羅明亮的冷靜。
不過數秒過後，朱流因又開始冷笑：「幾張證書，能說明什麼？我知道你們現在的大學生，在大三時就開始不斷地考證，彷彿要證明自己有多厲害，什麼都懂，但實際上，就是堪堪跨過那個合格的門檻而已。」
「是么？」羅明亮也曬然一笑：「既然朱經理認為這些證書不能說明什麼，那為什麼招聘時還要求大學畢業，計算機等級，英語等級，會計職稱？」
朱流因再度一滯，繼而驀地沉下臉來，往紅木會議桌上重重地一拍掌：「牙尖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