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倒是。」要是讓堂姊們知道他有這種想法,他會知道厲害的!凌曦坐正身子掩飾突然竄起的冷顫,「不過我只在她進虎軍時幫過她一把,之後便是安插人手替她掩護女兒身,她的副尉是在我接手管理虎軍以前升的,和我可沒關係。」
她的心思縝密與熊猛的大而化之是完美的互補,加上又是虎軍上下少數會動腦的人,身手也名列前茅,升副尉並不意外。
反正裴錦之繼續留在虎軍,也是他所樂見,而且比起讓凌隆帶裴錦之回五棱鎮,他認為最好能說服裴氏夫婦舉家北上。替他們安排好一切,包括旅途所需,以及到京城后住的地方、靠什麼營生,他花點小錢就能解決的都是小事,真正麻煩的是要說服他們,並且在路途上防備瓦西里的爪牙。
不過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應該是搞清楚瓦西里為何下令擒拿裴錦之,最可行的辦法就是等裴憫之找上他們了。
而不出凌曦所料,捉個區區虎軍副尉卻屢屢碰壁,瓦西里果然派出了裴憫之。
那是鬼月祭典的前一天,距離萬有樓大亂未滿半個月,京城許多地方仍在禁制之中,但是只要不是戰亂年代,官府多半不會強制禁止這類民間重大儀式,越接近鬼門開之日,市井和廟宇慶典的氣氛越濃厚。
結束休假后第一天下崗,同樣是大清早,裴錦之與凌隆從虎賁營漫步回到住處,途中經過庚區的市集,卻不得不繞路才能回到住處,原因是庚市的城隍廟為了今年的慶典,不知去哪訂做了一尊三層樓高的鐵閻王像,引來大批路人圍觀,巡邏的虎軍同僚還頻頻抱怨廟方給他們找麻煩。
「這種東西可以進城啊?」凌隆嘖嘖稱奇,他們青陽城與五棱鎮,慶典時也有這類巨像,但都是原地搭建,無法移動,慶典結束后就地拆除。
「京城大小廟宇現在都歸神役司管轄,神役司核准了,京兆尹也只能放行。」裴錦之擰起眉,對這個政策也覺得不妥。
應該說,她覺得神役司對朝政干涉太多,實在不是好事,偏偏神役司這幾年總能捉到幾個犯下重大案件的吸血殭屍,朝中部分權臣也開始倚仗神役司的保護,相比起真正維護京城治安的虎軍,那些大臣倒是動輒要減軍餉,廢虎軍,雖然虎軍確實常惹事,這點讓裴錦之有些感慨。
兩人只能繞過庚市走別條路回去,這時凌隆卻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視線,他不著痕迹地往察覺到視線的方向搜索,立刻在人潮擁擠的牌坊下,看見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張臉,遙遙與他相望……
「怎麼了?」
凌隆在裴錦之有機會發現異狀以前擋住她的視線,「這條路人太多,我們不能換條路走嗎?」他感覺到視線仍在,可牌坊下裴憫之的身影已消失。
「走這兒吧。」
他們掉轉方向的同時,有人撞了他一下。以凌隆的警覺性,當然可以立刻逮住那人,但他沒有,因為那人往他手上塞了一張紙箋。
那應該是裴憫之給他的訊息,他不動聲色地收進懷裡,那難以捉摸的、被監視之感同時消失。
直到回到住處,裴錦之回自己房間梳洗,凌隆才拿出紙箋。
今晚亥時,百靈谷,鎮北門。
是裴憫之的字跡沒錯,但是約他這個路痴在京城外的百靈谷見面,分明有詐,偏偏這是好不容易才等到關於裴憫之的消息,他只好把字條拿給土蝠,要她立刻轉交凌曦,他想凌曦會有應變之法。
「主上說過,瓦西里會派出裴憫之,」這時間和地點實在匪夷所思,會不會是裴憫之的警告?「我立刻去見主上,別讓錦之知道這件事。」
再次穿越陰陽道的土蝠,沒多久就見到了凌曦,似乎才入睡就被叫醒,身上只著單衣,隨手罩了件銀鼠灰連珠錦大袖衫,連長發都披散在肩上,斜倚榻上看著那張紙條,一邊笑,一邊忍不住打著呵欠,眼角下方明顯有昨夜狂歡無度的痕迹,在白玉似的臉上顯得格外萎靡。
「這巧合的讓人覺得,要是真的踩下去就是笨蛋啊。」凌曦哈哈大笑,「你知道嗎?我回府時正好接到何世嘆的拜帖,也是約我今天晚上亥時,萬有樓北樓之頂會面。」
「主上三思!」土蝠一臉憂心忡忡,她知道就算阻止,凌曦也不可能聽她的。
「你覺得不應該去對嗎?但是今天晚上,就算我和堂哥都不赴約,也一定會有大事發生,對方棋子和陣式都擺開了,你以為躲開了陷阱就沒事嗎?」
這到底是他唯恐天下不亂的借口?還是果真避不了一戰?土蝠也疑惑了。
「如果你是瓦西里,難道不會想到對手很可能躲起來以不變應萬變?那麼你會怎麼做?必定會讓對手躲起來也沒用。」而「躲」從來不是他的作風。「對手都把陣式擺出來了,我們也該擺出應對的陣式,你們練陣的道士面對敵人時不正是如此嗎?」
土蝠沉默了。她既不想主上冒險,但又無可反駁。
凌曦揮了揮手,「回去告訴堂哥,今晚他和裴錦之到了虎賁營時就知道我的安排,勸他好好養精蓄銳才是當務之急。」
要凌曦改變主意已是不可能,土蝠只能領命而去。
凌隆和裴錦之傍晚出門時,某些慶典已經開始,一些里坊白天已經完成了祭拜儀式,正在擺流水席;晚市則比平時更加熱鬧,而且越接近子時,大小廟宇也將展開祭典,整個京城會熱鬧到天亮。
一進到虎賁營,立刻有人告訴裴錦之有特別的任務。
「簡直沒事找事!」傳話的那人抱怨道,「今晚人手都不夠了,王少尹大人還要我們派一隊人馬到少尹府,因為他要為祖母祈福!祈個福有需要調動虎軍?」
凌隆默然不語,裴錦之卻擰起眉,對濫用職權的高官向來沒什麼好感。
「別抱怨了,少尹府就在虎賁營隔壁,再怎麼樣都是官,當心你開罪了大人。」有人回道,「守衛朝中官員府邸安寧確實是我們的職責之一,要怪就怪今天早上王少尹突然收到神秘人的黑函,有了黑函,虎軍就得出動,可不算濫用職權。」
「沒人去查少尹府請來祈福的道士和戲班嗎?」尋常百姓不可能威脅少尹府,最可疑的自然是今晚能進入少尹府的道士和戲班了。
「查了,是凌校尉親自出馬,為了讓王少尹放心,還特地換了道士和戲班。」那人說到這裡可來了興緻,口沫橫飛道:「這種日子,道士和戲班哪能說找就找得到?整個京城根本找不到臨時能接手的,幸好大熊回家拜託他義父和義母,林叔雖然說很久沒上台了,但他的本事你們也知道;本來林叔夫妻倆今晚要在城隍廟口擺攤做生意,凌校尉還為了補償他們今晚無法做生意的損失,代王少尹付了優渥的報酬,所以今晚給王少尹祖母祈福的是大熊的義母,唱武戲的是大熊的義父。你們就當作是去保護大熊的義父義母,別那麼多抱怨啦!」
好一張黑函!把京城第一高手林長歌調到虎賁營隔壁。果不其然,負責帶隊進少尹府的正是裴錦之,凌隆一看這安排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