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物是人非
陌念心知那話刺激到藍伶煙了，見她起身就要走，便道：「你可以喝了我泡的茶后，再決定要不要收我為徒。或許我言語並不妥當，只是人活著，終究是要往前看的，不能一直活在回憶里。」
陌念的話，像有安撫的作用一般，原本起身的藍伶煙，最後選擇了繼續坐下。
「你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年齡，說話卻這麼的老練成熟，身上也散發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就像……」藍伶煙話未落，眼裡波光流轉，好聽的聲音道：「身體與靈魂是兩個人一般。」
陌念莞爾，端起那杯茶慢悠悠的喝著，清冽的聲音道：「素聞帝都名媛藍伶煙，色藝雙全，蕙質蘭心，果然不假。」
「你這樣誇我，我就認為我說的是真的，你有雙重人格！」藍伶煙話畢，朝一旁走過來的侍者吩咐道：「小天，把我那套茶具拿上來。」
「是，老闆。」
陌念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裡的手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興許是吧。」
小天的效率很高，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就把藍伶煙那一套上好的茶具端了上來。
藍伶煙一隻手撐在桌上搭著下巴，右手隨意的攪拌著咖啡，很尋常的動作，在她做來，卻是優雅高貴。
「開始吧。」
陌念頷首，凈手擦乾，紅木製成的木勺舀上茶葉放進蓋碗，用旁邊壺中燒開的水淋過，沸水反覆相沏，蒸汽攜帶著茶香裊裊上升。
一枚枚芽葉緩緩潛沉至杯底，再漸漸浮出，順著水流的方向搖曳飄送，三沉三浮，茶葉微卷，就像是捏起的小皺褶。
茶香立時便溢滿咖啡館內！
只見她蔥白的指甲來迴流竄，與深色的茶具形成鮮明的對比，神情神聖虔誠，身上氣質淡雅恬淡，美得動人心魄。
藍伶煙看著她行雲流水的動作，竟覺得賞心悅目，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她泡茶的樣子，像極了已經死去的姜顏。
只見陌念將泡好的茶倒進瓷碗中，置於藍伶煙的面前，做了『請』的動作，嘴畔含笑看著藍伶煙。
「請。」
藍伶煙白皙的手舉杯將茶送到鼻端聞香，茶香怡人，性感的紅唇輕啟，品茶。
品飲入口甘潤綿延，苦中帶澀，苦中回甘。
藍伶煙心神一凜，一杯茶被她悉數飲盡，她只覺得意猶未盡，還想再續上一杯。
將茶杯放下，看著陌念青澀的五官，心裡有多震驚也只有她自己知曉，「小妹妹，你泡茶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沒有再拜師的必要。」
她讓她，想起了姜顏。那個人，在泡茶上面，造詣很高，只是可惜了那樣的人才……
陌念淺嘗一口泡好的茶，茶香襲人，捎帶著她眉眼間都染上了笑意，好聽的聲音輕緩的響起：「學無止境，而且你是我想要拜師的人。」
她那雙眼睛，太過清澈明亮，眼中情感毫無遮掩，與藍伶煙對視，浮現一絲笑意。
「你的目的是什麼？」
一個茶技凌駕於她之上的人要拜她為師，怎麼說都很詭異。她是藍伶煙啊，帝都名媛，再不濟腦子還是有的。
陌念白皙通透的指尖摩挲著茶杯邊緣，低眉垂眼，卷而翹的睫毛輕輕抖動著，在她眸低投下一片暗影。
「就當是為了姜顏死前的一個夙願！」
『哐當』一聲，伴隨著陶器碎裂的聲音。
藍伶煙手裡的上好茶具瞬間成為一堆碎片，滾燙的茶水四濺，少數熱水濺到藍伶煙白皙的手上，立馬紅了一圈。
她卻未有所覺，一雙眼直直的看著陌念，眼裡情緒翻湧，紅唇微動，「你和阿顏是什麼關係？」
她的眼神，太過悲傷。
陌念不忍直面對上她的眸子，微微偏過頭，輕啜一口茶，輕飄飄的聲音娓娓道來：「我和她，並不認識。只是今早從家裡二樓摔下來傷到了腦袋，睡了一覺，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那個叫做姜顏的女人，正在泡茶，她的對面，坐著的正是你。你們兩個，好比伯牙和子期，惺惺相惜。你有意收她為徒，而姜顏卻要為了公司婉拒你的好意。」
藍伶煙聞言，神情悲戚，雙手捂面，竟嚶嚶的哭了起來，「阿顏就是個笨蛋，我早跟她說過那所謂的家人靠不住，可是她一心向著那偽善的家人，哪裡聽得進去我的話。若不然，也不會落了那個下場。」
陌念放下茶杯，抽出紙巾遞給藍伶煙，聲音淡淡的道：「她能有你這個朋友為她著想，是她的福氣。」
藍伶煙接過紙巾擦拭眼淚，聽了這話，動作頓了一下，抬眸看了眼陌念，只覺得對面的人給她的感覺，太過詭異，那說話的樣子像極了阿顏。
「後來呢，你又夢見了什麼？」掩去心底那一絲詭異的情愫，語氣急切的問道。
「後來……」陌念忽然頓住，腦海里全是自己死後被分解毀屍滅跡的畫面，胸口一痛，痛苦的閉上雙眼，語氣幽幽的道：「她死了，她死前最後的願望，就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你，學泡茶。」
「所以，你覺得冥冥之中你和阿顏有某種牽連，你醒來后就來找我？」
陌念點頭，目光直直的看著藍伶煙，好半晌才開口：「所以，你要不要答應我，做我師父？」
「你知道嗎，你像極了阿顏。說話的口吻，做的事，就連泡的茶的味道，太像了。」答非所問，藍伶煙說著這話的時候，眼裡閃過亮光，不過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失落。
陌念笑笑，清冷的聲音響起：「像而已，我終究不是她。」
隨著話落，她的眼裡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姜顏已經死了，她現在是陌念。
姜顏註定只能活在回憶中。
藍伶煙蒼白著臉小聲地囁嚅：「是啊，只是像而已，你終究不是她。」
「所以，你走吧，我不會收你為徒。」
她認定的人，只能是阿顏，哪怕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那個承諾永遠為她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