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潛伏又隨時消失的屁
齊克覺得是時候修間新茅廁了,因為現在那間腐朽得實在是太可怕,好像隨時都可能發生茅倒廁塌的事情。他還有些炸藥,前幾天剛炸了三截樹樁,剩了點兒,於是,他把炸藥上好導線埋在舊茅廁外,然後告訴全家人都靠邊。可是,不幸的老祖母並沒有得到這個通知。剛才她忽感體內不適,屎欲外流,於是便急急忙忙奔去了屋后茅廁,現在正心安意得地蹲在茅坑上,從牆上那個月牙形的小洞向外凝視呢。就是在這時,齊克將炸藥導線往電池上一靠,一切的一切頓時被炸得天高。等祖母在四米開外的一湖屎漿上著陸后,她坐將起來,重又泰然自若地整了整假髮,然後大聲說道:「嚯喲!我真高興剛才沒在屋裡放那個屁!」我開門見山地說一句,屁是弱小、短暫、易逝的。糞可以成為糞化石,得以足夠長久地保存,以致其締造者的飲食習慣在若干年後的祖孫那裡還可見一斑;而屁,卻無論如何喧囂,總要立即消散在歷史的煙雲中,難得再有所聞。任何泥淖或琥珀都留它不住。我曾聽謠傳說,有塞著名流亞伯拉罕·林肯或瑪里琳·門羅之類人物氣流的小瓶存在,但真能驗明正身的此類遺物還從未出現。而屁卻是隨我們長留的,它時刻潛伏在我們背後。這不,又是一個屁。對那些古希臘人,也就是我們的西方文化鼻祖而言,放屁純屬雜耍,但無論如何,它還是喜劇。阿里斯托芬,最著名的早期雅典劇作家之一,就曾在雅典衛城南面舉辦的酒神節慶典上,用那些某某某偶爾腸胃氣脹的笑話逗得浩大的觀眾樂不可支。在他人人熟知的喜劇《蛙》中,阿里斯托芬在一開場就直接用上了屁的幽默——酒神狄俄尼索斯帶著他的僕人贊西亞斯,騎著一頭驢上了台:贊西亞斯[環視觀眾]老爺,我來個老套的鬼話咋樣?編那套東西我可總能插個科兒打個諢兒的。狄俄尼索斯好啊,贊西亞斯,但不要光是說:「哎呀,太沉了。」那套把戲我可受夠了。贊西亞斯老爺,那,來個再機靈點兒的?狄俄尼索斯對,但不要張口就說:「哎喲,我可憐的頸子!」贊西亞斯噢,那壞了。我給他們來個啥哩?唉,你是說,來個真搞笑的?狄俄尼索斯對,但我不是要你僅僅只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說你想卸下重擔,才好放個——贊西亞斯哦,那您看這樣行不:「要是沒人給我把包拿走,我就要放個屁把它從背上吹下來。」狄俄尼索斯這個留著,等我真需要吐了再說吧。公元1世紀的羅馬詩人馬提雅爾對贊西亞斯讚賞有佳。「我倒希望你放屁,」在《警句詩》(第12首,77)中他這樣寫道,「因為……那將很有用,而且,它同時還能刺激笑神經。」縱觀歐洲歷史,長期以來腸胃氣脹一直作為人們幽默的源泉而備受推崇,這種現象在下層人民中尤甚。只有到了18世紀,倫理道德的權威才開始積極地對此現象進行鎮壓。從那時起,大不列顛和美利堅便開始了他們尤其突出的一段與屁魔鬥爭的艱難時光。科學家費盡心機要治癒屁症;禮節書刊對屁嚴加誡訓;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淑女努力搖晃她們的裙撐,掩耳盜鈴,文屁飾非;出版商則遁屁之意於婉言,或直接刪屁之形於始端;而清教徒們乾脆宣布,放屁就是罪。甚至在今天,儘管新千年來臨,人們仍舊一如既往地擔心著屁這個該詛咒的玩意兒,一不小心會給他們的工作、名譽、愛情生活帶來怎樣的影響。信不信由你吧,好多人都會耍這種狡猾的小伎倆:偷偷摸摸放個屁,然後兩眼羞羞地拜讀天花板,裝得跟小兔子乖乖一樣無辜,希望其他某個人會成為他的替罪羊。然而在私密的場合中便沒有其他某個人可供怪責了——那麻煩可大啦,怪鬼去吧。《紐約時報》就曾於1995年報道過,有些夫婦甚至在結婚協議書里插入條款,嚴打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