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開始,他也沒有料到,會挖到這麼深,牽連到黑道掛勾,就不可能大事小了。
手足相殘、同室操戈,這種事他見得多了,相當凊楚眼睛被權與利蒙蔽時,人性能迷失到什麼地步,可是她沒有,她不知道人可以為了利益,六親不認、扭曲醜惡至斯。
是他的錯,把她拖進局裡,卻沒有保護好她。
但,也就這一次。
他不會讓趙之驊,再有機會對她下手——哪怕是以無法見容於世人的手段為代價。
當她再度睡去,他扳開她緊握的指節,安靜退離。
柔暖的床頭燈,映照得她溫暖美好,明亮而聖潔。他緩然退開,一步、二步,將身形沒入黑暗中。
夜半醒來,趙之荷睜開眼。
床畔,空寂冷涼什麼也沒有;掌心空蕩蕩,什麼也握不住。
空茫的眼,望向那道背過身去倚窗而立的身影,遠得無法觸及。
彷佛感受到她的目光,處於光影交錯間,那道忽明忽暗的身形,側身朝她望來。
「再睡一下。」天還沒亮。
天亮之前,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但是,他可以承諾她——
「這一筆,我會幫你過。」所以不用怕,他不會再讓別人欺負她。
她需要的,是留在她身邊,給她一記擁抱,而不是替她討回什麼。
她閉上眼,將自己縮進睡不暖的冷被窩。
一覺醒來,所有的失態,全數收拾得乾乾淨淨。
她依然是那個清冷高傲的女王,一站出去就圈粉無數,絕對沒有向誰卑微乞憐。
她班照上,飯照吃,日子照過,獨獨,不跟他說話。
姿態冷冷的,余善謀完全讀出:「我、不、想、理、你」的迅息,他自己也識相,摸摸鼻子閃遠一點,不去撩她。
一開始是知道,她在惱羞成怒,那晩脫序的行止,大概會成為她一輩子的污點吧。因此他也很配合裝沒事,不讓她更難堪。後來是——
某天回來,經過她房門,不巧撞見她在更衣,半掩的門扉,遮不住春光。
他不是故意的,但那一秒,已將美景盡覽無遺,渾圓的雙乳、俏挺的臀線、纖盈的腰身、瑩白如玉的肌膚……當下,他勃起了。
全天下的男人,看到心儀女人的裸體,都會有這種正常反應。
這還不是最糟的,一連幾晚,他都在作春夢,只有在夢裡,他可以盡情對她做任何腦海中所幻想的事,恣意地親吻、撫摸、進入她的身體……
然後隔天醒來,就——「尷尬」了。
這個時候,只能誠摯邀請單身漢的貼心好伴侶——五指姑娘出馬了。
但是,沒有用。那幕畫面已經在腦海生根,抹不掉,無時無刻不被誘發——她沐浴過後浴室殘留的香氣、經過他時散發的淡淡體香、隨意的一個回眸、不經意的肢體碰觸,都會讓他回想起她曼妙的體態,瞬間身體熱燙、堅硬。
到底是有多欲求不滿啊?他丟臉地掩面,覺得這個成天意淫她、像個色情狂的自己,下流又變態。
與她獨處,變得敏感而危險,他可以把持自己的行為,但他無法控制最誠實的生理反應,他害怕與她獨處,也逃避與她獨處。
漸漸地,他不敢回家,回到那個充滿她味道、身影的地方,他一個禮拜沒回來了。
一開始,是她情緒彆扭,刻意冷他,哪知冷著冷著,把他愈推愈遠。
即便那不是她的本意,但是當一方端起姿態,另一方無意和緩氣氛,最終,只會惡性循環,關係寸寸凍結成冰。
以前她再怎麼擺高姿態,他都會耐著性子來安撫她,她忘了,現在的他,已經沒那個心,不會再費心討好她。
到最後,冷戰的那方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沒有任何的下台階,一個人被獨留在高台上,下不來,看著他漸行漸遠,慌然無措。
她曾經旁敲側擊地向余善舞探問過,他每晚都有回家,所以不是在外面睡,他還沒有睡在別人身邊。
可是,有什麼用?他同樣也不想回來,不想留在她身邊。
如今連家都不回了,會不會淡到最後,完全成了陌生人?
要如何讓一個男人停留,她不知道,也不會,從小到大眼裡看到的,只有那一招——
男人通常很吃那一套。
她下巴抵在膝上,咬著指甲凝思。
布丁快過期了。
稍早前,手機收到這通訊息。
好像就是從那一次起,冰箱每隔一段時間,會放置一盒布丁在那裡。
那是為他準備的,她沒有吃甜點的習慣。
所以他回來了,他不回來,沒有人吃。
專程回來吃布丁,聽起來有些可笑,可那是少數她會為他做的事,即便是生活中再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終究有將他惦記在心。
從冰箱取出一罐手工布丁,坐在餐桌旁慢慢品嘗,一邊想著待會走時,冰箱剩下的那些要記得打包帶走。
他沒有告訴過她,其實他只有在心情還不錯的時候會吃甜點,心情糟的時候是不吃的,那時再吃什麼,入口都是苦味,何必糟蹋食物。
大哥剛過世的時候,足足有一年,他沒碰過甜點,後來小舞出院,慢慢從混亂失序的人生中站穩腳步,給他第一記笑容。
他的妹妹比他還勇敢,那個布丁,是她買給他的,他終於能從無邊的苦澀中,嘗到一點甜。
這一點甜,是生活里的小確幸,不幸福的時候,就別去辜負那想帶給人幸福的滋味。
最後一口布丁剛吃完,浴室的開啟,他直覺回首望去,蒸騰的霧氣從門扉飄散,伴隨繚繞在薄薄煙霧間邁步而出的,是一幕養眼出浴美女圖,並且,全裸。
她怔住。
他也怔住。
第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動作。
他視線完全無法從那具活色生香的胴體上移開,食色性也,這是男人的本能,她太美,勻稱的身體曲線,散發著女人最致命的誘力,蒸騰水霧滋潤下,白裡透紅的肌膚透著粉紅色澤,引人犯罪。
他喉嚨發乾、呼吸急促,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發現有點水分缺乏,才終於想到該紳士地別開視線。
回過神的她,本能地退回浴室。
有好一會兒,氣氛完全死寂。
他應該要告訴她,不然我先出去好了。
但——低頭貓了眼自身不太配合的生理狀態,苦笑。
他自己現在也很「尷尬」,出不了門。
不然——先進到書房,請她自便?
算了,誰相信你不會偷看,剛才可目不轉睛了。他自我吐槽。
倒了杯水潤喉,試圖降低血液里奔騰的熱度……
「……我……拿衣服!」她遲疑的聲音,由門扉那頭傳來。
他擱下水杯,讓自己心無雜念,以能力所及的沉穩撈起她放在床邊的衣物,往浴室門的方向遞。她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怎地,胡亂摸索,碰觸他的臂膀,微帶顫意的指尖,透出些許慌亂……
別亂摸。
他迅速縮手,避開碰觸,此刻的他,經不起一絲撩撥,任何的肢體接觸,都可以燒岀燎原烈火。
衣服掉落地面,兩人同時彎身去撿,他的手疊握住她的,他抬眸,對上她,以及,一覽無遺的雪嫩嬌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