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殺(2)
她發簡訊時,宣子騰恨不能奪過來,恨不能手機立馬壞掉,一次,他故意把她專門用來聯絡愛情的手機碰到大理石地面上,一聲清脆的響聲后,她騰地瞪著宣子騰,眼神冰冷:故意的?宣子騰訥訥:哪能?不小心呢。她轉而笑:最好不是故意,你知道的,我不想被除他之外的男人愛上。宣子騰笑得爽朗:嚇我不是,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敢愛上一隻妖精。藍煙不依不饒追著打,宣子騰乖乖舉手投降,抱起她調笑著滾到床上,心,卻塞著滿噹噹的怯怯灰暗。每隔一段時間,藍煙會失蹤幾天,連招呼也不打,宣子騰有些恨恨,轉而一想,這也是藍煙的聰明之處,用這種方式暗示他,她和他之間本就沒有丁點責任存在,去哪裡、做什麼,自然不需要跟他打招呼。明明知道手機關著,宣子騰還是沒命地打,反正她不會知道自己打過,哪怕聽聽那句千篇一律的關機提示,也會讓空落的心塌實許多。幾天後,藍煙會沒事人樣出現在他面前,身上的衣服和一些零七碎八的東西,明確表明了她去了香港,問和說都沒必要。除了初次相見時,藍煙再沒提過那個男人,好多時候,宣子騰感覺那個遠在香港的男人是虛幻的,像是不曾存在過,只每每在藍煙失蹤歸來后,才會嗅到些許他的氣息。每每此時,宣子騰便感覺,自己的內心,長滿了鋒利的刀子,帶著唇齒俱寒的冰冷。四春又來了,花又開了,當夏季在樹葉上跳舞時,因為失眠越來越厲害,藍煙習慣了塞在包里的安眠藥,塞進了宣子騰的床頭櫃抽屜里,她幾乎不回家住了,這和愛情沒關係,只因貪戀著宣子騰溫情的手指滑過脊背以及搖籃曲般的數字歌謠,可以讓她進入嬰兒般的安寧夢鄉。藍煙搬進來,宣子騰並沒表現出歡天喜地,倒很是平淡,甚至玩笑的時候,趕她走,讓她快快滾到香港男友懷裡去,甭住在這裡防礙他結交新女友。藍煙順手拿起些綿軟的東西扔他,並不惱,邊扔邊說:等你找了新女友,我立馬把這床的另一邊讓給她,她還沒出現前,閑著也是浪費,倒不如暫借給我睡。宣子騰抓起她,高高舉起,輕輕扔落到床上,看她媚笑得像修鍊多年的狐狸,總想著在不知道的某一天,這隻柔軟的狐狸就要落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從此與自己了無干係,心就難受得如有千爪在撓、萬刀攢心。她熟睡的時候,宣子騰會滋生出許多魔幻念頭,比如把她變做自己口袋裡的火機、指上的一枚戒指,甚至是胸口的一塊肌膚,被自己嚴嚴地藏在身上,這一輩子都跑不掉。卻畢竟只是魔幻,離開床她就不屬於自己了,甚至在床上,她屬於自己的,也只是一個身體,藍煙曾愛過誰,宣子騰不在乎,在乎的是她的未來,屬於自己。藍煙之於宣子騰,就像不經意間撿到了一件愛不釋手的精美器皿,玩賞過後,讓之物歸原主,他是多麼地不能甘心。這才叫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疼,響徹肺腑。五鎖在寫字桌抽屜里的安眠藥越來越多,一粒粒,滾圓整齊,像藍煙貝殼般的牙齒,是從床頭櫃抽屜里換出來的,她吃的,不過是宣子騰偷換的維生素片,她的中樞神經並沒有對安眠藥產生抗藥性,每次偷偷把她瓶中安眠藥倒出來再裝進維生素時,宣子騰都會喃喃自語:安眠藥吃多會中毒的。藍煙依舊頻繁發簡訊,依舊隔段時間失蹤到香港,她不在的夜晚,宣子騰把安眠藥堆在茶几上,順著用手指劃在茶几上若有若無的字跡,沿虛線一粒粒碼,碼成大大的兩個字,從心底里生出來的:愛殺。還差好多筆畫沒有葯填充,宣子騰算了一下,大約四百粒,就可以填滿這兩個字的所有筆畫。還差100粒。用不了幾個月的時間,藍煙就再也不能跑到那個男人懷抱里去了。設計的情節,在暗夜中一遍遍滾過宣子騰心頭的過程中,日益臻於完美,大約晚上十一點左右,藍煙會準時吃藥,等宣子騰哼著數字歌謠手指滑過脊背,當安眠藥可以填滿所有的筆畫那個夜晚,宣子騰應該在黃島區的一家酒吧中買醉,當時鐘邁過十一點一刻的門檻,他會打電話告訴藍煙自己爛醉如泥,那時她會開著的士頭小卡車穿越青黃高速公路來接他的,然後,在車奔如飛的漆黑高速公路上,將會有倦意,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淹沒了她清醒的意識……開夜車兜風的習慣,在設計情節的最初,宣子騰就已給藍煙培養出來了,在吃了安眠藥也睡不著的夜晚,宣子騰表示不相信她已經對安眠藥產生了抗藥性,於是,藍煙表演午夜飛車證明給他看,後來,午夜飛車成了他們黑夜的娛樂項目之一。當然,未來的那個晚上,藍煙將吃掉真正的安眠藥而不是維生素。六趕赴現場的表情舉止,不需要設計,是痛碎了心的不欲生,宣子騰的心,也會真的真的如此。伴隨著那個日子,冬天到來了。宣子騰給藍煙打電話時,看了一眼夜黑風高的天空,冷風攜裹著寒氣穿透了身體。藍煙,我在黃島,喝高了,末班輪渡沒了,能不能麻煩你來接我?他們之間,需要誰幫誰時,向來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