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布金寺魔說前生
就這樣,唐僧等師徒進了山門。
往裡走,正是午後,天光垂照下來,經過大殿上的琉璃綠瓦一映,金燦燦的光暈橫斜,大大小小,可以看到,一行人里,孫悟空精神抖擻,毫毛根根豎起,如完美赤金,走在前面,然後是俊美的唐三藏,披著袈裟,手持禪杖,口中誦經,再然後,牽著神駿如龍的小白馬的豬八戒,敞著衣衫,毛長且黑,以及挑著行李看上去魁梧如鐵塔的沙和尚,取經人一出現,人在明彩中,雖然有俊有丑,可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禪意。
禪意,或在於美好,或在於震懾,或在於威嚴,或在於懼怕,或在於其他,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這一剎那,本來在山門裡,挑擔的,背包的,推車的,整車坐下;也有睡的去睡,講的去講,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可此時此刻,他們都被這一種禪意所懾,情不自禁地停下來,有的退到一側,有的口誦經文,有的低眉垂首,有的轉身而走。
可不管如何,山門之里,瀰漫著莫名的韻律,絲絲縷縷,滲透下來,讓人如痴如醉,滿目光明,彷彿就在極樂世界。
不得不說,這個時空中的西遊和西遊記原著時空不一樣,梵門由於為了應對升級的西遊,不得不放開了取經四人組身上的壓制,讓他們的境界修為大幅度提升。更為重要的是,到了這個西遊末端,取經四人組積累的天運功德已經沛然不可抵禦,貫通全身。只這樣的功德,別說一般的金剛羅漢,就是有的成就了菩薩果位的都比不上。
所以說,到了山門裡,信徒們見到,如見菩薩,如見佛陀。
叮咚,
沒有聽到,在廟宇之外,垂下一枚寶珠,其上綴著靈樞寶燈的符文,細細密密,複雜玄妙,然後此珠倏爾擴大,隱隱的,裡面有兩個人影。右面的是個美麗的女性,她髮髻垂下,戴著玉花,上身是精緻小巧的裙子,纖腰一束,下面筆直,足上不見鞋襪。左面的是個少年人,長發垂到腳跟,大袖如翼,頂門之上,幽光似寶幢,大有七八丈,細密的經文起落,若團團簇簇的花蕊,珠光寶氣。兩個人身上的氣質和普通梵門弟子不一樣,似佛非佛,似魔非魔,是佛是佛,是魔是魔。
叮咚,叮咚,
寶珠空間里,梵音聲聲,金花墜落,已入梵門的白摩煙挑著長長的睫毛,下面是如血的眼瞳,泛著妖異的光,她伸著手,頂門上金燦燦一片,隱隱聽到誦經聲此起彼伏,舍利子高懸其上,熠熠生輝,正看向入了山門的取經四人一馬,掩飾不住話語中的羨慕,道,「看他們四人一馬身上的禪理佛意,真是濃郁。要是我們能夠有這個,恐怕真能夠打破天魔的桎梏,一窺上境的玄妙了。」
未羽是無相天魔的底子,比白摩煙原本自在天魔還要高不少,並且由於他們倆是最先被梵門的燃燈古佛渡化,皈依梵門,得到很多的培養,梵魔合一,境界修為精進,他隱隱的,已經看到了上境的門檻,眼瞳里同樣有著羨慕,可是很快壓下去,道,「他們畢竟不一樣,這樣的機緣天地間罕見,我們無法與之相比。」
「嗯。」
白摩煙點點頭,看向周匝,在她的法目之下,能夠看到,除去自己和未羽兩個人外,還有淡淡的弧光跳躍,儼然間,空間懸珠,裡面有浩大的梵光透出。
自己和未羽是天魔出身,對於最近西牛賀洲上魔災頻發,污穢之氣大盛,正好對症下藥,發揮出更大的作用,所以這一段時間已經護衛取經人。至於其他梵門的強者,也各司其職,要保護取經人的安全。
出動這樣多的人保護,這是什麼待遇?
且說唐三藏等人,這樣的架勢,早就驚動了寺廟中的人,他們剛轉過金剛殿,就有一位禪僧走出,他面如滿月光,身似菩提樹,腳下芒鞋,後面跟著一個看上去機靈的小沙彌。
唐三藏見了,停住腳步,打了個佛號。
這位僧人連忙還禮,他眼裡映著唐三藏不自然就溢出的圓滿梵光,由衷地露出讚歎之情,問道,「法師從何而來?」
唐三藏合十在前,開口道,「弟子陳玄奘,奉東土大唐皇帝之旨,差往西天拜佛求經。路過寶方,造次奉謁,便求借一宿,明日就行。」
僧人聽了,面上露出笑容,答道,「荒山十方常住,都可隨喜,況長老東土神僧,但得供養,幸甚。」
在唐三藏和僧人說話之時,僧人背後的小沙彌則看上去饒有興趣地看著場中的一切,他眼瞳之上,不知何時,覆上稀稀疏疏如黑羽般的光彩,莫名的韻律在流轉,盯著唐三藏等人,以及周匝。
「未羽,白摩煙,梵門的菩薩,天庭的神靈。」
李元豐的一縷心魔之主的神念附身於小沙彌之上,他能夠感應到,唐三藏等取經人身前護衛的人不但數量大增,而且境界修為都很夠,除此之外,要說的一點,他們都能夠離得很近很近,和以前截然不同。想一想,以前護佑唐三藏等取經人的是何等角色,什麼五方揭諦,和這個根本無法比啊。
原因也並不複雜,在以前,取經四人一馬,唐三藏等人身上都有著不可度量的命運之力,隔絕所有,力量過於強大者,在西牛賀洲接觸到他們,就會引起莫測的反應和變化,不能這麼做。而現在,取經四人一馬身上的命運之力散的差不多了,就沒有顧忌了。
李元豐對此看得很明白,因為就是他,算是很特殊,在以前,也只能夠附身其他人,通過其他人的視角來近距離觀察唐三藏等取經人,不能動用絲毫的力量。至於現在,他同樣附身這廟宇中的小沙彌,不僅能夠和取經的四人一馬面對面,還有絲絲縷縷的心魔之力流轉,凝而不散,可以隨時隨刻運轉神通。
李元豐的這一縷心魔之主的魔念琢磨著西遊的新局面,輕輕一笑,居然跨前一步,到了孫悟空等人的跟前,先看孫悟空,道,「你可是孫悟空?」
孫悟空看著這個奇怪的小沙彌,火眼金睛睜大,點點頭,道,「正是俺老孫。」
「孫悟空啊,」
李元豐附身的小沙彌背著手,有一種居高臨下的點評,道,「你出身於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里,從石頭裡蹦出來,真正的天生地養。後來在三星斜月洞拜師學藝,神通大成。再然後,重回花果山水簾洞這個洞天福地,在那裡,上山打妖怪,下海擒蛟龍,還為花果山的猴子們大鬧地府,生死簿上削姓名。更不要提,後面上了天庭,官拜齊天大聖,玩賞瓊樓,喜游寶閣。會天仙,日日歌歡;居聖境,朝朝快樂。」
「以後的事,亂了蟠桃宴,大鬧天宮,和滿天神佛相抗,即使被鎮壓在五行山下,飢餐鐵彈,渴飲銅汁,五百年未嘗茶飯,也是鐵骨錚錚啊。」
「為何如今一副取經人的面容,半點不見往日美猴王,不見齊天大聖的風采,正讓人失望。」
……
言語平靜,可吐字清晰,每一個聲音落下,都恍惚間,在眾人面前勾勒出畫面,有一個猴子,有花果山上裂石而出,有出海學藝,有斜月洞夜裡的道人敲三下,有學藝歸來花果山群猴呼嘯山林,有天庭齊天大聖的日子,有被鎮壓在五行山的孤獨寂寞,等等等等,真真實實。
特別是孫悟空,聽著這樣的話,看著這一幕幕,只覺得自己的過去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所未有的鮮明,前所未有的美好。
越懷念過去,就越有悔意,越對現在不滿意!
「你是誰?」
孫悟空眼神有了變化,盯著眼前的小沙彌。
李元豐附身的小沙彌,卻目光一轉,看向豬八戒,道,「八戒啊,八戒,你世為人,貪歡愛懶,每天日出日落,混混沌沌,未識天高地厚,難明海闊山遙。後來得高人點化,傳授道訣,認真修鍊,有朝一日,功行圓滿,飛升到天府。玉皇大帝都很看重,親賜天蓬元帥,管著八百里水軍,逍遙自在。」
「那時候的日子,豈不是比現在要強?」
……
「就是沙和尚,」
李元豐最後看向沙僧,嘴角的笑容更盛,道,「你本來是凡夫俗子,起點很低,可怕輪迴之難尋仙訪道,游於天涯。常得衣缽隨身,每煉心神在舍。因此虔誠,得逢仙侶。養就孩兒,配緣奼女。工滿三千,合和四相。超天界,拜玄穹,官授捲簾大將,侍御鳳輦龍車,封號將軍。」
「那時候的日子,也比現在強得多啊。」
……
「你是誰?」
「是誰?」
豬八戒和沙和尚聽到這樣話語,和孫悟空一樣,回憶起自己以前的日子,覺得自己現在很無趣,很不好。
叮咚,
不過在此時,孫悟空,豬八戒,以及沙和尚,他們身上浩大的梵門氣運垂落下來,形成珠簾瓔珞,遮蔽所有。
叮咚,叮咚,
他們內心對於現在的不滿在消退,只是以往的過去變得比以前更清晰。
「呔!」
「邪魔亂我!」
在這一刻,就連唐三藏都呈現出寶相莊嚴,和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小白龍一起,齊齊誦讀佛經。他們想到了佛經記載中的各種各樣的邪魔來犯的故事,身上綻放出光芒。
叮咚,叮咚,叮咚,
梵光亂墜,經文激射,隱隱的,檀香瀰漫,
「小和尚,你是什麼人?」
孫悟空火眼金睛眯起,自己等人的來歷雖然稱不上機密,可知道地如此清晰的,在這西牛賀洲中絕對不是滿大街的,何況是在寺廟中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沙彌?更為重要的是,其人言語中有一種莫名的力量,難以形容,可切切實實存在。
「我只是來告訴你們,在取經的時候,不要忘記自己的過去。」
李元豐附身的小沙彌搖擺著長袖,踏著石階就往外走,他面上有著莫名的笑意,道,「畢竟西遊只是你們修行中的一段經歷,而且西遊很快就要過去了。」
「這真凈怎麼回事?」
接待唐三藏的寺廟的僧人聽著在他耳中天書般的話語,然後看著小沙彌看上去瀟洒離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至於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等人,沒有察覺到惡意,他們也沒有像往日那樣碰到妖魔鬼怪般動手,只是待在遠處。
「不對勁!」
倒是隱在虛空中,護佑著唐三藏等取經人的未羽第一個叫出聲來,他垂到腳踝的長發無風自動,頂門上團團簇簇的經文垂落,一半漆黑,一半金黃,陰陽混元,梵魔合一,道,「這個小沙彌身上有魔氣。」
「魔氣,」
白摩煙猩紅如血的眼瞳中轉著金色,星星點點,很是驚訝,這一片寺院可不是一般的寺院,而是布金禪寺,寺廟之中氤氳著禪理佛光,妖魔鬼怪難以接近。更何況,是魔氣了。
白摩煙本身就是自在天魔的底子,她深深知道,天魔雖然變化萬千,善於真虛有形無形的變化,可還是有很多限制的。像布金禪寺這樣周圍沒有噴發的黑井,沒有大片大片污穢之氣,再有佛法道理沉浸到時空里的地方,天魔不可能隱匿行蹤。
白摩煙雖然限於自己的境界修為,不知道魔主到底有何等不可思議的手段,可在她看來,即使是魔主也不可能在不動聲色間來到布金禪寺,在不驚動人的情況下附身奪舍一個小沙彌的。
白摩煙越想,越不明白,就越好奇,她和未羽打了個招呼,兩人齊齊斷喝一聲,從藏著身形的金珠時空中躍出,腳下一點,已經攔住走到山門的小沙彌,開口道,「妖魔,還不快現出原形?」
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一動,認出了未羽和白摩煙。這兩個人最近一段時間出現地頻繁,很是幫他們解決了在路上出現地詭異的邪魔之事。
兩個人一出,邪魔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