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呼和魯求娶】
碧雲在身後叫了聲,「見過王爺。」
若澄回頭,朱翊深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他披著玄色的披風,面色沉冷,多了幾分難以親近的感覺。
「你在這裡干什麽?」他的聲音比表情更冷。剛才他回府,看到她對著一輛遠去的馬車揮手,不遠的路上有幾個年輕的男子一直在偷看她,她長得實在是太招人了,他只想把她儘快趕回府里去。
若澄有些心虛,低著頭說道:「葉先生要離開京城了,來向我辭行。你今日怎麽這麽早回來?」
「今日是寧妃的生辰。」朱翊深聽到葉明修的名字,淡淡地說了一句,舉步往石階上走。
若澄看他身影好像有些生氣,連忙跟在他身後,小聲問道:「你用過午膳了嗎?我做了幾個包子,你要不要嘗嘗看?」
包子本來就是特意為他做的,她發麵還發得不太好,包起來塌塌的,不是太好看,但是又迫不及待地想讓他嘗嘗味道,好像他說好吃了,她才有信心繼續做。
她下廚都是為了給他做東西吃,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地嬌養著,連針線都很少做,這個朱翊深是知道的。
朱翊深進了府,才停下腳步,問道:「怎麽又見葉明修?」
若澄一怔,果然是因為葉明修在生氣!她真的覺得先生儒雅又十分溫柔,不知道為什麽朱翊深這麽排斥他。
她輕輕抓著他斗篷的邊沿說道:「先生要走了,不過是跟我道個別而已。我們是朋友,沒有朋友辭行,避而不見的道理吧?而且我身上也沒什麽好算計的。」
沒什麽好算計的?前生把你算計成了他的妻!
朱翊深看著那幾根如蔥白一樣的小手指,粉嫩的、圓圓的指甲蓋,真是生得漂亮極了。他看到食指的指側有道刀痕,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面前。
「如何傷了?」他皺眉問道。
若澄看了一眼他目光的方向,才想起來,「之前不小心切到了手,早就好了。」
她以前真的沒怎麽下過廚,都是最近才學起來的,因為她發現朱翊深好像特別喜歡吃她做的東西,他每次胃口不佳的時候,李懷恩就來找她,所以她也慢慢學了一些,比剛開始時熟練多了。
「以後別去廚房了。」朱翊深放開她的手說道。
若澄微微動了動手指,眼裡的光芒迅速黯了下去,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朱翊深本意是怕她又受傷了,但她顯然理解成別的意思。他就是無法對她硬下心腸。明明以前別的女人在他面前使各種手段,想要他憐惜,但他只覺得那些伎倆拙劣,無動於衷。
也許是出自真心,他才會動容吧。
「包子在哪裡?給我嘗嘗。」朱翊深妥協道。
若澄一下子又高興起來,很自然地拉著朱翊深的手往前走,「我做了肉餡的,還有青菜餡兒的,你要吃哪個?還是每種都嘗嘗?」
「每種都嘗嘗。」
「那我熱一下給你吃,再做一碗蛋花湯,好不好?」
「嗯。」
雖然都是若澄一直在說,身後的人只是簡單地回應兩聲,但她還是覺得很高興。她所求本就不多,不曾期望過一輩子,只爭朝夕。
端和六年的二月,天氣剛剛回暖,瓦剌的使臣團便抵達了京城。鴻臚寺少卿和禮部侍郎在城門處親自迎接,而後引他們去會同館入住。
使臣團是由瓦剌的太師阿布丹率領,但大王子呼和魯和公主圖蘭雅也隨行。
圖蘭雅看到來迎接的官員裡面沒有朱翊深,不禁噘嘴問道:「那個晉王呢?」
她與呼和魯都有教漢語的老師,所以會說點漢語,只是腔調有些奇怪。
鴻臚寺少卿連忙說道:「沒想到公主的漢語說得這麽好。晉王殿下在宮中教導太子殿下讀書,臣是會同館的主事,專司外事,故而由臣來接待諸位貴客。」
他說的話有點快,而且一些詞語圖蘭雅不太聽得懂,就問身邊的通譯。
她才知道,原來專司外務的官員並不都會說蒙語,這漢家的天下,不是人人蒙語都說得跟朱翊深一樣好。
「早知道見不著朱翊深,我就不來了。」圖蘭雅策馬,用蒙語對哥哥呼和魯說道。
呼和魯笑道:「你進宮不就能看見他了?而且我聽說皇家在北郊有個很大的圍場,可以打獵。等過兩日,我們可以約他和太子一起去,到時候你直接把自己的心思告訴他就是了。圖蘭雅是草原之花,沒有人可以拒絕。」
圖蘭雅臉紅,摸著自己的辮子道:「關我什麽事?你還是多看看那些漢人的美女吧。」
在草原上的時候,她就喜歡朱翊深,只是那時候朱翊深說自己有心上人,圖蘭雅才沒去碰釘子,可後來她派人偷偷打聽過了,朱翊深根本就沒有王妃,唯一的一個妾幾個月前還被送走了。
他分明是在撒謊。
呼和魯十分高大魁梧,又穿著異族的服飾,走在街上,十分吸引人的目光,他是草原上的勇士,也是阿古拉最器重的兒子,他的帳里已經有不少蒙古的美女,但一直沒有王子妃。
他仰慕中原的文化,這一路走來,他喟嘆中原以及京城的繁華富庶,在他們眼中珍貴的金銀器、絲綢、茶葉,在中原的街上幾乎隨處可見。漢人有華麗結實的屋舍、精美絕倫的器具,還有各式各樣他都沒聽過、沒見過的東西,不來走這一遭,他們永遠都不知道,曾經與一個多強大的國家為敵,難怪當初韃靼會對漢人俯首稱臣。
而且漢人的女子,妝容精緻,皮膚細膩白皙,腰肢不盈一握,各個風情萬種,草原上的女人與她們相比,實在是太粗糙了。
呼和魯看著街邊的少女們,只覺得將她們壓在身下疼愛的感覺,肯定很不一般,只是不知道這些漢人女子,一個個細皮嫩肉的,能不能承受得住他。
來日方長,他總能帶一個漢家美女回去,好好享用的。
今日,朱正熙要去乾清宮觀政,所以朱翊深只給他講了一個時辰的課。
講完之後,朱翊深收拾東西,正要退出東宮,朱正熙忽然拉住他道:「九叔,你等等,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朱翊深不解,就見朱正熙跑去拿了個福紋長條錦盒過來,神秘兮兮地說道——
「你打開看看。」
朱翊深打開錦盒,慢慢展開裡面的捲軸,寫的是顏真卿的《韋縝碑》,應該是臨摹的碑帖,筆法十分嫻熟,雖然在細節處有些瑕疵,但可以算是摹本中的佼佼者了。
他的目光移到最後,看到落款的紅泥印是「清溪」,這兩個字的走筆風格,跟他很像。
這個人他有印象,擅仿唐宋名家的作品,前世在端和朝很是風靡過一陣子,後來卻銷聲匿跡了。有人說他英年早逝,有人說他江郎才盡,無論如何,朱翊深登基後還收過此人的一幅字,對他頗有幾分欣賞。
大概是他筆法間不媚不俗,雖然模仿得唯妙唯肖,還是能看出幾分本心,朱翊深一向欣賞有才華的人,而且他上輩子還沒發現過比此人更擅臨摹唐宋名家之人。
「這個清溪公子,近半年在京中聲名鵲起,沒人知道他的背景來歷,只知道他的作品一旦面世,瞬間就會被人搶光。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才弄來這麽一幅,九叔是行家,說說他的字怎麽樣?」
「有筋有骨,有神有韻,應算上品,你好好收藏。」朱翊深收起捲軸說道。
而且日後,幾乎是達到了千金難求的程度。
朱正熙一副得了寶貝的表情,「九叔,你可不經常這麽夸人啊,看來我這幅字買得值。我派人在琉璃廠蹲了幾個月,硬是挖不出這人的一點消息,你說厲害不厲害?」
朱翊深將捲軸收進錦盒裡,推還給朱正熙,「這世間總有些隱士高人不願入世,你又何必尋根究底?字的風骨全在寫字之人的心性,你把他揪出來,或許反而毀了他。」
朱正熙想想也是,又把錦盒推了回來,「這幅字就送給九叔吧。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那清溪二字寫得跟九叔有點像。也許是跟九叔有緣呢?」
朱翊深心中也有點在意這個人,難得沒有推辭,把錦盒收下了,反正他手中有不少好的字畫,改日送一幅給朱正熙當做回禮便是。
朱正熙又道:「聽說這次瓦剌的使團里有一個呼和魯王子和一個圖蘭雅公主,父皇要我明日去接待他們。九叔出使瓦剌的時候,是否與他們打過交道?」
呼和魯是個喜歡漢族文化的草原勇士,朱翊深對他的印象尚可,不過呼和魯似乎有些耽於女色,自己在瓦剌王庭時,睡覺的帳篷離呼和魯的大帳很近,幾乎每夜都要聽到一些不可言喻的聲音,弄幾個時辰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