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在你眼中,我鐵子正就這般無用,非得靠著嫁娶結親、攀附權貴,方能成事?」

她看著他,張嘴,只覺喉緊:「爺是不世英才,自然能成事,但這……是方便之路。」

方便之路?方便之路?!好一個方便之路!

他要貪那方便,需等這些時日?

氣急,幾攻心。

在那一瞬,他握緊了拳,真恨不得,能伸手掐死她。

他瞪著她,貼近她的臉,一字一句,聲冷如刀:「我,不貪那方便之路。」

聲震震,響徹一室。

她無言,只能沉默。

「此事,休莫再提!」冷冷丟下這句,他起身拋下她,拂袖而去。

眾人無語,繼續沉默,然後才一一,緩緩離去。

二十多位大小管事,漸漸離席,有幾位,曾想上前,卻又不知該和她說什麼,只能無語搖頭轉身而行。

人走了。

十個……五個……三個……直到最後廳室里,除了她,再無一人。

荼蘼,還端坐在原位,久久。

夜,深深。

燈油,已將燃盡。

他拒絕了。

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該喜,還是該悲。

他拒絕了,為她嗎?可下回呢?還有多少回呢?他能回掉多少?還要拒絕多少?鐵家就他一個單傳,他要為她絕後嗎?

心,震震,顫顫,茫茫。

她曉得會疼,卻不知看著他,竟那麼疼、那麼痛……

恍惚中,起身熄燈,在深夜裡,漫步於廊間,緩步輕移。

月在雲端,忽現忽隱。

暗夜裡,連蟲蛙也靜。

轉過迴廊,才至自住的小小院落,就見他頎長的身影,在小院暗影間,佇立。

該是夢,又非夢。

他該尚有火氣、猶在惱恨,她為人說親。

怎又會,在這裡?

惶惶然,停下了腳步,不敢再近。

但他已發現了她,迴轉過身來,月華下,俊臉森然,如鐵石一般。

她不敢看,不想再瞧他眼底的痛與傷,怕心更疼,不禁踉蹌退了一步。

見狀,他神色更沉。

荼蘼不由得垂下臉來,逃避看他。

然後,聽見他上前,感覺到他靠近,一顆心緊緊揪起,提到了喉邊。

他行至跟前,長靴深衣在裙邊靜止。

心跳,如雷鳴。

她將拳握得更緊、再緊。

須臾間,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抬起。

那熱燙的碰觸,教她猛然一震,欲抽,卻不敢,只能看著他,強硬的,一一扳開了她僵冷的指。

鬆開手,掌心被指尖扎出的血,已凝。

看著殷紅轉暗的痕迹,她微微發著愣,不知自己,將拳握得這麼緊。

「你,就這般厭我?如此恨我?」聲,惻惻,慘淡,隱隱傷心。

她吸氣,卻鎮不住心,震顫不己。

凝看著掌心的傷,卻不覺疼,痛都在胸中,在心上。

她再吸氣,淚光卻模糊了他憐惜的大手,她沾血的掌心。

輕輕的,他伸手,接住了她落下的淚,一滴。

然後,撫著她的臉,將她小臉輕抬,強迫她看著自己。

她不想看,不要看,但卻不得不看。

他的傷、他的痛,都在臉上,都在眼裡,痛也在心。

「你知我這些年,為何不娶?」他問,聲暗啞,眼凄凄。

淚,懸在眼睫,幾欲奪眶。

「荼蘼……」她強忍著淚,看著他,喑啞吐字:「不知。」

她閃避了他的視線,這女人看著他,但焦距卻望著他身後的一點。

那一瞬,他突然了解,清楚明白,她說謊,她一直都知曉。

這個女人,竟當著他的面,睜眼說瞎話。

那麼疼、那麼痛,還要忍?

還要忍?!為誰?為刀家?為她吸血的爹娘?為那些不懂她的族人?

握著她染血的手,捧著她冰冷的臉,他既心疼,又憤恨,既惱怒,又憐惜,百般滋味,複雜情緒,都攻心。

「我不是東西,不能讓的,你懂不懂?」他低咆。

「不……」她輕喘著,淚潸然,嘴硬:「不懂。」

他吸了口氣,眼眯,更火、更氣,兩手都上了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忿忿然:「你懂,你知我心,懂我情,還要我另娶——」

她閉上淚濕的眼,哽咽否認,「我不懂,不懂……」

「那就看著我說,看著我,再說一遍!」他怒極,搖晃著她,冷聲喝令。

顫巍巍,她睜開眼,只見他鐵色鐵青、青到冒筋。

心,好痛好痛,但她怎能在此,退卻收手?怎能因此,功虧一簣?

她張嘴,狠了心,「爺……深夜來此,可是要荼蘼侍寢?」他氣窒,不信。

「刀荼蘼,你寧為奴,也不當主嗎?」聲寒,顫顫。

淚眼模糊的看著身前的男人,她痛苦的逼自己,吐出那個字,要他斷念。

「是……」苦恨,湧上心頭,入嘴裡。

他怒瞪著她,鬆了手,冷冷開口:「那就進屋去。」

荼蘼望著他,然後舉步,開門,進屋。

他跟在身後,合上了門。

「轉過來。」

她轉身,看他。

燈未點上,屋裡極暗,只有清冷月光,從窗欞透進。

他的面容,森森隱在暗影里,瞧不清,卻更讓她痛。

「把你的衣脫了。」

聞言,荼蘼一顫。

半晌,卻仍順從的,抖著手,在他注視下,褪去了外衣,解去了腰帶,然後是深衣、褻衣。

微寒的空氣,襲身,輕掠上心口。

她聽見他抽了口氣,下一瞬,他抓住了她寬衣的手,深深看著她,恨恨看著她。

她真要侍寢?

他這麼疼、這般憐、這般愛,她卻棄若敝屣?

憤怒的,他貼上她冰冷顫抖的唇,狠狠蹂躪。

太惱、太恨、太愛,萬般壓著的情、的傷、的痛,再無法控制,如潮水傾泄、潰決,滔滔上涌。

她該覺得羞辱,該覺得困窘,卻滿心皆是對他的情,對他的疼。

是她將他逼至這般地步,她知道他有多痛,曉得他有多傷。

她任他扯掉了衣裳,讓他羞辱,發泄。

那麼多年來、那麼多年來,將情藏得如此深,壓得這麼痛……

傷他如此,她活該遭他報復,只要能斬了他的情,斷了他的念,她什麼都願意做。

欠得太多,不能再欠,他的深情,她不能還,只能貶低自己,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斷了這個念。

若狠狠傷她,就能讓他斬情斷念,那她甘願受。

他將她攔腰抱上了床,寬了衣,解了帶,褪去兩人的鞋與襪。

他俯身,熱燙的身子,貼上了冰涼如玉的肌膚,她迎著他粗暴的唇舌,受著他憤恨的抓握,即便痛,也不喊疼。

月光下,鐵子正痛心的凝望著她因疼咬著的唇。

她微擰眉宇,容顏帶淚,教人心疼。

該要恨她的,該是恨她的,臨到頭,卻仍不舍,縱然怒極,恨極,仍怕她疼、怕她痛,仍是憐,都是愛。

他不信,不想信,她真對他無情。

多年相處,他知她,面冷心不冷,再沒人比他更清楚。

但為何,寧為奴,不願當他的妻?既要逼他另娶,為何掉淚?為何眼裡仍有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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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香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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