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趙之寒動手斟了半杯酒,發現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樣。「你真的應該改改酗酒的壞毛病……」

聲音很輕很輕,碎語等級那種,他索性擱了杯子,然後有人將湯碗推到他面前。「喝喝山藥排骨湯,這個比較補。要酒還不簡單,下次我煮一桌全酒料理,米酒花雕紹興高粱隨你挑。」

最好還有下次。

趙之寒不予置評,用完餐,侍者撤了菜,他徑直切入話題。「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一路鋪陳到這裡,也夠了。

他想知道,這一餐的代價是什麼?

「現、現在嗎?」他好直接。

「放心,我一滴酒都沒沾,腦子很清醒。」現在不說,她溫情戲碼是還要演多久?

「其實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但是想來想去,還是你最適合……」

「什麼事?」

「我想授權給你,全櫂代理公司的股東事務。」

趙之寒挑眉,不能說不意外。「你知道你在講什麼嗎?」

「我知道,我同樣一滴酒都沒沾。公司的事,我不懂,你們男人世界里的權力角逐,我也不想摻和其中,成為你們慾望鬥爭的祭品,只要這件事情塵埃落定,斷了其他人的念想,日子才會平靜些。」而她,也能保自身平安。

這叫什麼?請鬼拿藥單?她腦子被門夾了嗎?

「趙家每一個人,都很樂意答應你這件事。」尤其趙之鴻,為了這張授權書,什麼骯髒手段都使出來了,聽到這句話,半夜爬都會爬過去。

「可是我不想。一個對我不懷好意的人,遂了他的意,也無法擔保他不會回過頭來,將我生吞活剝。」

「我也不是什麼善類。」只是順手幫過她一回,就以為他是善良老百姓了?要論生吞活剝,無論心理素質抑或技術層面,他都不會輸給趙之鴻。

「但是你說你不會欺負我。」她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這句話是騙我的嗎?」

「……不是。」

「嗯。」她舒了口氣,展眉微笑。「所以我相信你。」

「……」

「當然,還是要問問你同不同意,我什麼都不會過問,你可以全權作主,我只要求,讓我安安穩穩過日子,這樣就可以了。」

聽起來很公平。

誤入狼群的小白兔,看似驚慌,其實也一直在觀察周遭生態,她明白自己是一塊多肥美的肉塊,只要她一天不表態,勢必被爭相撕晈,永無寧日。

既然註定要當一顆被擺弄的棋子,那她至少可以選擇一個下棋高手,而非豬隊友。她知道他能保她,所以選擇向他示好投誠,尋求庇護。

小兔子也不是那麼沒心機,要在狼群里生存,沒點手段如何存活。

趙之寒斂眸,把玩手中的精油瓶。

早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過這根刺不大,他吞得下。

「好,我保你平安。無論是趙之鴻還是趙之驊,再也動不了你。」

趙之鴻要是知道,自己忙和了半天,只是在為他作嫁,不知會不會氣得吐上一缸血?

「嗯,那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再約個時間去胡律師那裡簽署相關文件。」

「不急。倒是有件事——」他沉吟了下。「你還是想生孩子?」

「當然。」她今天回醫院檢查身體,就是為了這件事,但舅舅說,她目前的健康狀態不是很理想,需要再調養一段時間。

養胎十個月,耗的是女人的精血,她也想在最好的狀態下,生養一個健康的孩子,不要再受之恆受過的苦。

「你想生誰的孩子,我管不著,但是既然現在你的安危歸我管,那麼我有義務提醒你,我保得了一個,保不了兩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江晚照靜默了下。

言下之意,她自己就是一個活標靶了,再來一個,無異於添個小標靶。趙之恆剛過世時,遺產繼承的問題就鬧騰過一陣子,至今檯面下仍餘波盪漾,鑕著法律漏洞尋求解套,而孩子完全能穩固她繼承的正當性,那些人可不會樂見。

這時候懷孕,無疑是在給他添亂。

「我懂。我會先擱下懷孕的計書。」不急,日子還長得很。

趙之寒點頭,很滿意她有商有量的配合態度——「那麼,成交。」

是夜。

臨睡前,不經意望見那瓶隨手擱在床邊的精油。

他打開薫香燈,滴上幾滴精油,煢煢微光中,他躺在床上,緩慢吐息,讓那舒柔鍰和的氣味進入肺葉,等待睡意降臨。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他神智依舊無比清醒。

沒有用。

他坐起身,拆開抽屜里的藥包,和著酒吞服。

關上薫香燈,躺上床,回到原來的黑暗中,任藥物與酒精侵蝕,帶走他的意識,換來短暫的解脫。

【第五章取暖】

事態至此,算是明朗化,這場角力賽,趙之寒先下一城,趙之鴻、趙之驊飲恨吞敗。

不管對江晚照來軟的、還是來硬的,就是沒想到,她最後會向那個軟硬都不施的對象靠攏。

「我都不知道,原來小弟有這樣的心思。」看似不爭、也從不表態,卻在最後,出其不意地給所有人迎面一擊。

「要是都讓大哥猜透了,我還混什麼?」

「小弟的招,我們學不來。」趙之驊笑回,語意里藏著滿滿的惡意。

「小弟一向懂得運用身體,換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這種招不是誰都學得來的。」趙之鴻補槍。

「那是。」趙之寒頷首同意。「大哥、三哥也知道,我這心肝脾肺腎都有價碼,標著標著,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價值連城起來。」

這大概就是所請的貴賤之分吧。不像某些人一副臭皮囊,扔給狗狗都不吃,果然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真要比就傷感情了。

「你還要不要臉!」這種事也拿出來說嘴?

「大哥教訓的是,當弟弟的也很希望大哥能以錚錚風範為楷模,大哥不會讓我失望吧?」再干那種不入流的事,別怪小弟不給你留臉面。

面上帶笑,凌厲眼神卻是不巨而喻的譬告。

「哼。」不知是自己作賊心虛,還是趙之寒恫嚇意味太鮮明,把柄掐在人家手中,自己氣虛地先走人。

雖不甘心,但大勢已定,再有什麼心思,動作也不能太大。如今再弄她,等同於沖著趙之寒去了,江晚照是軟柿子,趙之寒可不是。

趙之鴻這頭,趙之寒倒不擔心,他城府不深,能玩的手段就那些,淺得一眼就能看穿,這應該足夠讓他安分好一陣子。

至於趙之驊——

「大哥這是幹了什麼虧心事?」這麼慫,幾句話就掐得喉嚨失聲。

「人生在世,誰沒幹過幾件虧心事,是吧?三哥。」趙之寒言笑晏晏,寒瞳湛湛。

「你不就沒有?」不是沒有,而是幹了心也不虧,坦蕩蕩大無畏。

之所以忌憚他,就是因為他看不見弱點。趙之寒隨隨便便就能踩住他們每一個人的死穴,他們卻踩不著他的,局面一開始就處於劣勢。

「三哥,如果我是你,與其研究兄弟們哪兒虧心,不如先把自己的坑填平,爸年紀大了,手腳不麻利,萬一不小心跌了進去,生起氣來你我都擔當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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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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