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終章陪你一起走】

除夕夜,江晚照一如往年,帶孩子回趙家圍爐吃團圓飯。

雖然情感上沒有多親,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小寶得知道,他是趙家的子孫,這是他的爺爺、他另一方的親人,感情親不親無法強求,至少要曉得他的根。

趙之寒聽完,沒多說什麼,讓她帶著小寶,每逢三節回來拜祖先。

到第五年的時候,他與她的關係,幾乎已是心照不宣的事,他動不動就往她那裡跑,大家又不是瞎了,不過這種連驢耳朵都坦然不遮掩的大無畏態度,反而沒人會跑到他面前,自討沒趣地指著他回:「你是不是有驢耳朵?」

一開始是沒膽酸他,後來則是眾所皆知,沒有酸點了。

這果然是一個惡勢力說話的時代。

吃完年夜飯,趙之寒被父親叫進房,談了一會話,隔天早上,便聽他問:「趙小寶,想不想去舅公家拜年?」

趙知禮一聽要去找舅公,雀躍地附議:「好——」

「兩票對一票,走吧。」儼然一家三口,把一臉懵的她挖了出來。

上車后,她才問:「說吧,爸昨天跟你說了什麼?」

故意當著她的面把人叫進去,分明就是要她問,那她就問吧。

「他暗示我,男人及時行樂,無傷大雅。」目光掃了她一眼——

好吧,她懂這個「樂子」是她。「然後?」

「大丈夫何患無妻,娶誰都有商量的餘地,就是『不準』娶你。」父子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直白點翻譯就是:這些年你跟她鬼混,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反正別人家的女兒死不完,別玩昏頭就好,趙家丟不起這個臉。

叔嫂亂倫,罔顧綱常,活脫脫醜聞一樁,夠媒體大書特書一番了。

江晚照失笑。「你本來就沒有要娶吧!」

父子當成這樣,也真夠悲哀的了,趙恭要是有一點點理解自己的兒子,就該知道他誰都不會娶。

自己要不要是一回事,被人命令又是另一回事,難怪他一早就把她跟小寶帶出來,分明是在告訴父親,他想怎麼做、做什麼,由他自己作主,沒有旁人指手畫腳的餘地。

他以為,現在趙家是誰在當家作主?得意風光了半輩子,臨老卻看不清現實。她毫不懷疑,要拔掉這個董事長,趙之寒不是做不到,是不想做太絕,留個身教給小寶,他不想小寶用童年見證,叔叔怎麼斗死他的爺爺。

基於這個理由,足夠他忍耐,給趙恭留個有尊嚴的晚年。

或許她長年的洗腦,也起了一點作用,無論如何,小寶喊那個人爺爺。

他真的改變很多,比起從前那個趙之寒,她更喜歡眼前這個。

見她面上帶笑,完全不以為意,他忍不住問:「你不在乎嗎?」

不止趙恭,其實趙之荷私底下也問過。現在趙家沒人能管得了他,他也從不畏人言,他們之間就差那一紙證書了,年復一年蹉跎,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在乎啊。」言笑晏晏。

她的好心情,突然挑起他體內的惡質因子。「還有一件事。」

「什麼?」

「他私底下去驗小寶的DNA,」頓了頓,惡劣地再補一槍:「是用『他』的檢體,不是我或趙之恆的。」

換話說,趙恭並不是想弄清楚,小寶究竟是他還是趙之恆的孩子,而是要確認,這是不是自己的孫子。

這個人,數十年如一日的自私,永遠只以自己為中心。

「……」她有股人格嚴重被羞辱的感覺。「你成功讓我倒戈了。」以後他若想對付趙恭,她可能會投贊成票……

這個老人真的滿混蛋的,很欠教訓。

他幸災樂禍地看她一眼,心情瞬間美麗了起來。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偷驗到被事主抓包也太遜了。

「在那個屋檐底下,沒有我不知道,只有我想不想知道的事。」

「這就是傳說中,朕即天下的霸氣嗎?」瞬間少女心爆發,帥到她不要不要的。

「再霸氣,也翻不出垂簾聽政的太後手掌心。」某人不受調戲,淡定回應。

冷不防被酸了一記,她嗆了,一臉的窘。

都多久了,幹麼突然翻舊帳。

這搭腔也不是,不搭也不是,只好裝死,轉頭眺看窗外白雲悠悠,「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天氣真好,適合踏青、訪友、拜年,小寶,待會紅包記得跟舅公要大包一點,媽媽為了養活你,真的是含辛茹苦,喪盡天良……」

「閉嘴,趙之寒!」

然後又過了一年,她還是帶著六歲的小寶回去圍爐,依然喊那個人爺爺。

雖然親子監定一事,讓她心裡明白,這個老人打心底瞧不起她,把她對趙恭最後一絲的敬意給滅得一乾二淨。

如果說他對這個媳婦有一點信任與尊重,那他會做小寶與趙之寒的親子監定,同住一全屋擔下,要拿到趙之寒的檢體比對一點都不難,那是「非A即B」的選擇題,沒有第三種答案。可是他沒有,他連小寶是不是趙家的種都存疑。

她替小寶這些年喊的每一聲「爺爺」,感到不值。

她現在有些懂了,為何趙之寒對人性有這麼深的不信任,根本就是有這個最糟糕的範本在,趙恭一生猜忌多疑,除了自己沒相信過任何人。

可是小寶不會,即便自己半生都活在陰暗面,他還是用不一樣的方式教育小寶,要看事情的兩面性,有陰暗,也有光,他沒有讓自己,教出第二個趙之寒。

她覺得很驕傲,也替趙恭悲哀。他可以繼續活在一個人的象牙塔里孤單到死,表畫風光,臨老身邊卻沒有一個可親之人,她覺得這才是他最大的報應。

所以DNA什麼的,要驗就驗吧,隨他怎麼驗,她裝無知就是了。

小寶姓趙,是趙家的子孫——這句話,她一生無愧。

再然後,又過一年,小寶將迎接七歲的那個農曆年前,一日夜裡,即將陷入深眠之際,被床畔的動靜擾醒,身後一道熱源貼近,將她輕輕環住。

她回頭,撐開惺忪的眼皮。「怎麼這時候來?」

年末公司事多,原本電話里說好,後天她再自己帶小寶回去,他不用過來。

男人傾前,淺淺吮了她一記。「我想見你們。」

「嗯。」她往床的內側挪了挪身,讓他躺得舒適些。

「十二點了。」他盯著腕錶,忽然說。

「對呀……」完全無意識的哼應。

「今天是我三十五歲生日。」

「喔……咦?」她睜開眼。

他從不刻意提這個日子,對他而言這不是一個值得歡慶的日子,裡頭藏著太多難以言喻的痛與傷,所以她也避之不提。

「生日快樂。」她撫撫他的頰,半戲謔地問:「你是想要生日禮物嗎?」

「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好。」她在他懷裡挪好方位,安然入眠。

清晨,他在淡淡的麵包香氣中醒來,趙知禮推開房門,上前拉他的手。「媽媽說,要起來吃早餐。」

他心情愉悅。「早安,趙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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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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