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離任

「是你？」

「你怎麼來了？」

見到這個憑空出現的大活人，全王府上下都震驚了。

元哥兒才剛生下來沒多久，晚哥兒就離開家了。東哥兒更是，他都還沒進他娘肚子里呢，晚哥兒就已經成了他們家裡的一個傳說。

所以現在，眼看著這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面前，再看看家人們的反應，他們下意識的擋在了家人跟前。

「你是誰？你是怎麼混進來我們王府的？你還想假扮我哥哥？你趕緊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們王府的護衛可都不是吃素的！」

晚哥兒眨眨眼，他看向眼前這兩個年輕氣盛的小男孩。

「你是元哥兒吧？還有你，是東哥兒對嗎？一直聽爹娘提起你們，卻不想你們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元哥兒東哥兒互相交換一個眼神，馬上兩個人就又齊刷刷的回頭瞪視向他。「你別以為和我們套近乎我們就能放過你！」

啪！啪！

馬上，兩巴掌落在他們頭頂上，打得兩個小傢伙頭暈目眩，他們趕緊捂著腦袋疼得掉眼淚。

「娘！」

「姐姐！」

「虧得你們還自稱是甘州未來的希望呢！結果現在你們的親兄長親舅舅回來了，你們居然都不認識？」晨丫頭沒好氣的道。

兩個小傢伙才反應過來。

「他還真是啊？」

「可是……他和我想得不一樣啊！」

外人口中的晚哥兒，那可是一個得道高人。雖然知道晚哥兒年紀不大，可是在小孩子心裡，這樣能被所有人如此稱頌追捧的人，那必定是一身的仙風道骨，人光是站在那裡都給人一種飄飄欲仙之感。

可是眼前的晚哥兒……

他眉目平和，身上還穿著灰撲撲的粗布衣裳，不顯山不露水的，扔到人堆里幾乎都找不出來。

這種人，和他們想象中的大哥哥大舅舅完全不一樣！

他們一點都不想認這個親戚。

倒是晚哥兒不以為意。

「我在外行走，當然是越樸素越低調、越能儘快的融入人群中才越好。之前的火玄宗就是因為太高調，所以才招致了毀滅。現在我只一心想要閉關修鍊，不打算理會那些凡塵俗世。」

大家也是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才從他的眉目中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識的痕迹。

荊氏最先反應過來。她趕緊衝過去拉上晚哥兒的手：「晚哥兒你可算回來了！一晃十多年不見，奶奶想死你了！」

「奶奶，我也想您啊！」晚哥兒忙道。

「才怪。你在外頭分明樂不思蜀。」顧采寧沒好氣的戳穿他。

晚哥兒就吐吐舌頭。「娘，我才剛回來呢，你就給我留點臉面吧！」

顧采寧撇唇，她回頭看看高風。「你覺得需要給她留顏面嗎？」

高風清清嗓子，他看向大兒子：「說吧，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晚哥兒就笑了。「孩兒用了十二年的時間遊歷天下，已經看遍了孩兒想看的世間百態。孩兒覺得，是時候安定下來，找一個清凈的地方將這些年的所見所聞所感記錄下來，而後著書立說，流傳後世了。」

「也就是說，並不是我們需要你，而是你需要我們了，所以你回來了。」高風頷首。

晚哥兒一臉的生無可戀。

「爹您說得沒錯。孩兒需要一個安穩的地方，順便也算到爹娘即將頤養天年，所以孩兒甘願留在你們身邊侍奉。」

這話怎麼越聽越不靠譜？

就連回來商量事情的曉丫頭都忍不住了。

她小聲和晨丫頭商量：「姐姐，要不咱們換個人吧！其實我看高虎挺不錯的。」

高虎就是萬順和瑤娘生的兒子。那個孩子當初被發現真實身份，並且得知自己在萬順的有意安排下竟然和輕聲母親有過肌膚之親后，他一度幾乎崩潰。

多虧了荊氏給他進行心理疏導，他又通過在戰場上的拼殺發泄夠了心底的戾氣，然後他才慢慢的平復了些許正常。

但是萬順給他造成的陰影還是太大，所以他已經決定這輩子都不娶妻了！

只是因為他在戰場上拼得太狠，自然渾身上下就沒有地方沒有掛過彩的。以致於他才不過三十歲上下，身子骨就已經撐不住了。

他的下半輩子註定要在不停的療養中度過。他不能再上戰場了。

所以現在如果讓他陪著高風顧采寧回鄉去，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高虎還年輕，讓他搭把手照顧顧采寧兩個人完全可行。順便高虎下半輩子也能有個依託，還有顧采寧高風在上頭鎮著，不至於一個人閑得無聊又想起往事然後發瘋。

一旁的瑤娘聽了，她立馬舉雙手表示贊同。

「這個主意不錯！虎哥兒，你就去吧！在兩位王爺身邊侍奉他們，權當做報答他們這些年救了咱們娘三，還給娘尋了這條出路、給你妹妹找了個好人家的恩情了。」

高虎立馬站出來。「屬下願意侍奉兩位王爺終老！」

所有人都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只有晚哥兒一臉苦相。「你們怎麼都不信我呢？明明我在外頭行走的時候，就沒有人不信我說的話的！」

「所以你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只能忽悠外頭那些人家，我們才不信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說辭呢！」晨丫頭沒好氣的吐槽他。

曉丫頭，元哥兒還有東哥兒等人紛紛點頭。

晚哥兒簡直哭笑不得。

想他年紀輕輕，就繼承了太爺爺的衣缽，而且還在全天下都打下了響亮的名號。全國上下的達官顯貴，就沒有誰不聽聞他的名號不肅然起敬的！

結果他在外頭掙了滿身的名聲，可回到家裡卻被所有人鄙夷！

他辛苦繼承的學說，家裡人誰都不信！

還能有誰比他更憋屈的？

他扁扁嘴：「大姐姐，你這麼說就是在質疑太爺爺了。」

晨丫頭立馬神色一凜。「好吧，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

高風的面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其實不管你是因為走膩了回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只要你回來了，我們就都是歡迎的。十幾年不見，我和你娘都很想你。」

明明是很樸實的一席話，但卻輕輕的戳動了晚哥兒的心房。

他心中一動，立時眼圈都酸了。

「爹娘教訓得是，孩兒知道錯了。」

「可你又不改。」曉丫頭又低聲插了一句。

晚哥兒悄悄朝她吐吐舌頭，他就連忙對顧采寧道：「所以你們還是會帶著孩兒一起回鄉的，對吧？」

「對。」顧采寧點頭。

自己生的兒子，她難道還會挑剔不成？

晚哥兒就咧開嘴笑了。

其他人見狀，大家也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事情既然議定，高風顧采寧迅速將手頭的一切安排好，他們就騎上馬打算離開了。

結果誰曾想，才剛跨過王府大門，他們就看到王府門口烏壓壓的蒙了一地的人。

見他們出來，甘州知府趕緊上前：「永樂王殿下，永定王殿下，這些年多虧你們打下了天池國的疆土，又為我甘州引進了許多的人才，才讓甘州現在如此興旺發達，人人稱羨。可以說，這整個甘州乃至天池府都是你們的，下官要說送你們什麼禮物就顯得太過尊大了。所以現在你們要走，下官就只能帶著手下的一眾官員恭送你們，希望你們回到家鄉后安然榮養，長命百歲！」

「恭祝兩位王爺長命百歲！」

其他官員趕緊高喊。

既然當地的所有官員都來了，他們手下的衙役等自然也都跟了過來。

上官一開口，下頭的人立馬也跟著喊——「恭祝兩位王爺長命百歲！」

眼前這麼大的陣仗，尤其還是擺在王府跟前的，百姓們發現情況后自然也有不少人跟過來看熱鬧。

再從前面打聽到，居然是永樂王和永定王要走了？

他們頓時心酸又不舍。

這兩位王爺真可謂是鐵血手腕。永樂王不善言辭，但在領兵作戰一事上可謂是出類拔萃。他只要一出手，手下的人就沒有不服氣的！

永定王性情要更乖張些，尤其為了扶持女人站起來，她更是想了無數種方法。好些男人都明裡暗裡的罵了她無數回！

可是現在的事實證明：其實女人厲害了也沒多少壞處嘛！看看他們家的媳婦，一個個學了本事，自己能掙到錢了，也就在家裡說話的嗓門大了許多，家務活、看孩子之類的事情堅持要和男人分攤，但其他方面其實並沒有多少變化。當然了，家裡最大的變化還是——家裡的日子越過越好了！

好些人家甚至還都有錢買了天池國的奴僕，他們也算是當老爺夫人的人了！

所以現在回想起來，男人心裡都對顧采寧有幾分愧疚，女人自然對顧采寧是感激不盡。她們能抬頭做人，多虧了永定王不計代價的支持！

因此現在聽說明天要走，他們第一反應就是不捨得。

可以的話，他們真希望這兩個人繼續在這裡帶領他們走下去！

只是想也知道這隻能是一個美麗的幻想。

兩位王爺老了，該回鄉榮養了。他們的兒女後輩也都已經成長起來，現在該是這些人的天下了。

然而心裡明白這個道理，可當看到顧采寧和高風兩個人換上便服，騎著馬走出王府的時候，好些人還是不舍的落淚了。

眼下，他們也只能隨大流，高喊一聲：「恭祝兩位王爺長命百歲！」

「恭祝兩位王爺長命百歲！」

「兩位王爺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

……

喊叫聲一浪接著一浪，此起彼伏，一直傳揚到遠遠的天邊去。

顧采寧和高風就在這連綿不絕的喊叫聲中走出甘州。

而等出了城，他們發現下頭好些百姓也都已經自發的組織起來了！

這些人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就只能把自家裡的好東西都拿出來，死命的往他們的車馬上塞。

「王爺，這下怎麼辦？」

高虎在前頭領隊，見到這樣的狀況他都傻眼了。

高風淡然道。「既然是百姓們的心意，那就收下好了。現在甘州裡頭生意興隆，這些東西付出了，他們回頭肯定能加倍的賺回去，不算什麼的。」

說著話，他就已經對路邊的百姓們拱手行禮：「多謝大家的好意，本王和永定王心領了！等我們走後，你們也要好好過活，一定要把日子過得更好！」

「多謝王爺！我們一定會的！」百姓們連忙齊聲高喊。

「可是就怕御史台那邊又會有人上奏摺參你們，說你們搜刮民脂民膏。」高虎忍不住小聲咕噥。他擔心的是這個。

顧采寧聽了，她就輕輕一笑：「御史台那幫老傢伙，一天到晚就會盯著別人一點風吹草動就彈劾彈劾。這些年他們都彈劾我們多少回了？有本事他們繼續彈劾啊，正好這次去京城，我好好和他們算算總賬！」

他們在邊關的舉動大都是激進的，和天朝一直奉行的中庸之道背道而馳。每次他們提出一項新舉措，朝堂之上必然罵聲一片，御史台的奏摺更是雪花一樣的飛到皇帝案前。

每隔一段時間，朝堂上就會因為顧采寧高風的事情吵成一團。皇帝都已經麻木了。

反正他們吵他們的，顧采寧和高風把持著甘州和天池府，這些人的手根本就伸不過去。還有一個肅州乃至党項府緊隨其後。他們自顧自的干自己的，根本不管遠在京城的人怎麼上躥下跳。

但是最終事實證明：顧采寧的選擇都是正確的！

她的那些改革也的確將甘州和天池府都變得更好了！

這些京城的頑固份子們，一邊享受著他們從甘州那邊送到京城的新鮮瓜果、肥美的蛇肉等等，甚至他們還開始厚顏無恥的下手爭搶柳小姐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學前三甲回家做兒媳婦了！可另一邊呢，他們卻依然堅持不懈的打壓顧采寧一行人。

真可謂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這種無恥行徑，顧采寧早就已經看不下去了！

這次卸下官職，他們回去京城一趟，她正好去會會那些人，好好和他們聊聊人生！

聽到這話，饒是見慣了血光的高虎都狠狠一個激靈。

那些曾經得罪過兩位王爺的人，你們自己保重吧！他心裡給這些人點了根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