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前方就是我西夏開國王者所建的三百六十五座陵墓,我待會兒要在那邊將你們三人全都祭天;原來拓跋部落就是因為用了活人生祭,才會如此有財有勢。我現在比照辦理之後,神靈便會賜福於我,我就會擁有和拓跋司功同等的富貴。」勒尼則仰頭哈哈大笑,笑著讓護衛們押著她們攀過一座小丘。
金色大漠里,數百座的錐形陵墓,墓丘在月光下閃著冷冷光芒。
宋隱兒頹下肩,她瑟縮身子,低聲地說道:「歐陽姑娘,對不起,我不知道塔海長老……」
「首領那麼在乎你,一定會很快派人追上我們的……」歐陽香顫抖地說道。
「這一切都是你惹來的麻煩……」師採薇一看王爺目光停在自己身上,立刻梨花帶雨地瞅著他。「王爺饒命,命相師曾說我有王者之妻命相,嫁了誰都能霸權一方,誰知道今日讓人這樣糟蹋……」
勒尼則看了師採薇一眼,心裡倒是有些心軟,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難道真的要把她送上天……
「王爺,不可心軟,大局為重,等到您當上了王,要多少美女還不可得嗎?」塔海長老嚴聲說道。
「沒錯!」勒尼則朝著護衛們大聲一喝。「將她們全都綁到木柱上。」
「不要!不要!我要找我娘啊……娘啊……」歐陽香放聲大哭地說道。
「……王爺救命啊!」師採薇可憐兮兮地對著王爺掉眼淚。
宋隱兒看著她們,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她不明白她的好意助人,為何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原本是想幫助她們逃走之後,就要回到拓跋司功身邊——因為她是唯一能夠阻止他再造殺業的人啊!
誰知道拓跋司功之前造的業,全在此時反撲回來,不僅讓她幫不了他,也間接傷害了另外兩名女子。
宋隱兒面無表情地和她們一起被架到矗立在沙漠中的三根木樁上——木樁下方擺滿了無數柴火。
宋隱兒看著前方,想起她那如今已是昏迷較清醒為多的苦命娘親,她原本以為她可以陪著她娘到最後一刻的……
她覺得自己不孝至極,想落淚卻不想在這些人面前服輸。
「王爺,我們部落有個占卜去勢的習俗,王爺可想知道自己是否有王者之命?」塔海長老看著宋隱兒,滿腦中都是拓跋司功見到心愛女子慘死時的喜悅。
「當然想。」
「巫師平時是用羊心占卜,焚香禱告之後,便宰羊剖視其心,若是羊里心頭有血則是凶兆,若是羊心無血,則是大喜。巫師說過,若能以人心占卜,效果更佳。眼下王爺不就有現成的人心可用嗎?可別浪費了。」塔海長老笑著說道。
性好殺虐的勒尼則一聽,眼睛全發了亮。「當然、當然,就取人心來占卜。」
宋隱兒看著塔海長老眼裡的恨意,她不明白這樣的人與魔有何差別?
此時,師採薇聞言臉色一白,嚇昏了過去。
歐陽香則因為哭得太厲害,完全沒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而宋隱兒深吸了口氣,臉色青白地瞪向塔海長老,大聲地說道:「剖心占卜只要一人就行,那就選我吧!」
當拓跋司功召來派駐於四方的探子,聽到塔海長老與勒尼則都有了動靜時,他改變原本要趕至西夏與宋的邊界攔人的計畫。
他隨著探子一路奔向賀蘭山與銀川平原間的皇陵所在之處。
一路上,他血嘔得厲害,體內魔性一次又一次補足他的能力。他如今只因為對宋隱兒的不甘心,而強撐著最後一絲人性。
好幾回,他五臟六腑里的絞痛都差點讓他昏厥,但他強迫自己撐持著向前,為的就是要當面捉住宋隱兒,問她一句「為什麼」!
拓跋司功趴在馬頸上,催促著快馬驅馳。
被撤去長老頭銜的塔海長老和失勢的勒尼則聯手擄人,還會有什麼好事嗎?
對於西夏人而言,有仇是一定要報的!他不怕誰對他復仇,可他只要一想到對方會對宋隱兒不利,他的心就像被人嚴刑逼問一樣的痛苦難耐。
拓跋司功張口用力吸著冰冷空氣,努力想保持清醒,卻不知道他的體力還能讓他維持正常心識多久。
「首領,他們就在前面了。」探子大聲說道。
拓跋司功點頭,拉起馬韁,一人一馬飛也似地抵達那一片布滿了幾百個皇陵的漠地上。
他看見——
宋隱兒被綁在火柱上,一把刀柄正抵在宋隱兒的胸口。
「她是我的人!誰敢動她就是我死!」拓跋司功大吼出聲,眼神似狂亂的獸。
「拓跋司功,你若想保她一命……」勒尼則大聲說道。
拓跋司功不待他說完,他大吼一聲,策馬便朝著她飛撲過去。
就在他行進之間,勒尼則身邊的利劍、長箭全朝著他飛襲而來。
拓跋司功手臂被刺穿,大腿被削下鮮肉,但他跳下被殺死的馬匹,拖著流血的身軀,固執地走到她身邊。
拓跋司功的氣勢,讓王爺身邊的護衛們全都膽寒,也為之動容,這樣不怕死的漢子,才是真英雄……
「你快走!不要讓他們傷害你!」宋隱兒一看到拓跋司功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奔到她身邊的固執,她哭喊著大吼出聲。
「一起走。」拓跋司功只差一步就要抱住她的身子。
「我成全你們。」塔海長老拿出匕首,一刀刺向宋隱兒胸口。
她眼眸一瞠,唇間嘔出鮮血。「拓……」
「不!」
拓跋司功大吼著,抱住宋隱兒身子。
宋隱兒抬起手想摸他的臉,卻只抓住他頸間的香囊,她抓得那麼用力,竟將鏈子扯斷,將那香囊握在手掌里。
拓跋司功想也不想地便運氣將所有氣力全都渡到她身上。
但她傷得太重,他的氣力都推跌進無底洞一般,只換來她抬頭對他勉強一笑。
「你說過你不再逃的,要陪在我身邊一生一世的……」他冷冷地瞪著她。
「我不想……你再殺人造業……我不能讓你害死她們……所以才逃……我們來生……再……」
宋隱兒瞅望著她,唇角一揚,閉上眼,斷了氣。
拓跋司功瞪著緊握著香囊,在他懷裡斷氣的宋隱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勒尼則雙眼發亮地抽出長劍,乘機將劍刺入拓跋司功的胸口。
「我殺死拓跋司功了!」勒尼則興奮地大叫著。
「王爺,再補他一刀,當他沒有能力自愈時,他就會……」塔海長老瞪著一回身將長劍插入他胸口的拓跋司功。「死……」
塔海長老瞬間斷了氣,勒尼則嚇得放下手裡的長劍,轉身想逃走。
「啊!」
拓跋司功單手掐住勒尼則的喉嚨,嘴裡發出一聲雷鳴巨吼,整個地面都為之震動不已。
他的轉發在瞬間飛撲而起,黑眸里儘是要置人於死地的殺氣。
勒尼則臉色變得鐵青,瞪著拓跋司功,眼睛突出,舌頭長長地吐著,終究斷了氣。
拓跋司功面無表情地看著勒尼則死在他手裡,長臂一甩便扔下他。
他徒手扯開縛住宋隱兒的繩子,抱起宋隱兒,搶過勒尼則快馬,一躍而上,揚長而去。
黑夜裡大雪紛飛,落在拓跋司功的臉上,凝結出一層冰霜。
他騎著快馬疾奔向前,胸前傷口正慢慢地癒合,但他體內最後一絲溫暖也漸漸地褪去。
他低頭看著宋隱兒,瞪著她良久,良久,卻想不起來自己為何要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