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墮落

八號指向天空：「你可以發表一個……死亡宣告之類的東西，讓大家安息。」

「不用了，做吧。」冷峻默默抬手，拍在了冷邪的肩膀上，「替我，也看看。」

「收到，哥哥。」

「再見，弟弟。」

八號觸動了開關。

瞬間，冷峻像是被突然抽掉了骨頭，瞳色一空，癱倒在地。

緊接著是周圍的元老們，一排排像爛肉一樣塌了下來。

最後是那些天使。

曾經如天神般高傲俯視的他們，幾乎同時墜落，現在他們什麼都不是了，只是一群落地的死鴿子。

取而代之的，是成群飛入城市的蟲群。

一場無比恢弘的戰役就此終結，一切發生的悄無聲息。

「戰爭結束。」冷邪默默回身，向所有自由生命致意，「我們贏了。」

面對勝利，自由生命們的第一反應是不可思議。

沒有什麼最終血戰，僅僅是一個開關，一切就結束了。

「贏了……」

「這……就是冷家……」

「我們是不是可以大聲討論π的事情了？」

「πππππ！」

冷邪抬手道：「大家可以休整，離開，或是參觀這座城市，但請盡量不要掠奪。想離開的話，接觸凝滯的彩虹光芒即會傳送到塑靈位面，那裡已經開放了自由傳送的許可權。」

話罷，他重又轉身，一步步朝城市走去，淹沒在蟲群之中。

自由生命們心情稍顯複雜，畢竟在幾分鐘前，他們中相當一部分人還準備撕碎冷邪，若不是周遊的阻止，現在恐怕沒幾個人能享受這場勝利了。

一些人向周遊致意后，當場離開了這裡，最後的戰鬥對他們來說太狼狽了。

另一些人停在了原地，默默緬懷故人與戰友。

其餘的人，抱著參觀的心態步入了天使之城，這座城市的美完完全全吸引了他們，他們也想近距離看看天使們，即便他們已是屍體。

周遊也終於撤掉了防護罩，可以自由呼吸了。

虛天靈輕抒了一口氣，「我猜店長押對了。」

「當時以為是押，但其實不是，有個很關鍵的事情，我最後才想通。」周遊輕輕點頭，「戰鬥的意義沒有被剝離，這座城市不代表永生與自由。天靈你是對的，我們的戰鬥信仰始終堅固。」

說這話的同時，蟲群正在將天使的屍體們統一運往一個地方。

「它只是一個墳墓，一個先進，美麗，但註定為死而存的墳墓。」周遊看到了那位名為紅棉之依蘭依蘇的天使的屍體，「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能投降就好了。」

雲吞只是覺得很不解氣：「明明看上去很厲害的啊，這麼不能打？稍微拼一下也可以的啊，就沒有武裝力量么？」

「他們有空間護城河，不需要任何武裝，這當然是傲慢，但他們有傲慢的資本。」虛天靈嘆道，「他們犯了兩個錯誤，第一個是太過相信辛巴，當然，這個太難識破了。另一個錯誤卻很低級，而且很容易避免——他們不該讓忠犬送死。」

是的，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將忠犬收回城市保護起來，那樣蟲群不可能短時間被養到這麼龐大，而且即便空間防護被撤掉了，藉助忠犬與有限的自身武裝，他們也許仍有一戰之力。

也許，他們從沒打算為忠犬浪費更多的資源，反正這個位面是要被毀掉的，忠犬早晚都是死，不如讓他們盡忠。

城市中的蟲潮好像找到了通往地下的一個入口，都涌了進去，很快就都消失了，天使的屍體也被收拾得蕩然無存，自由生命們三三兩兩地參觀著這座安靜的城市，士兵們也被允許自由活動。

此時，依蘭依蘇和剁手才湊了過來。

「飩兒！」剁手很快(つ′ω`)つ了過來，用根須抱住了雲吞，「我需要你的溫暖。」

「哎呀，別這麼賴皮……你好歹是個大將軍了。」

虛天靈也適時地遠離周遊，湊到依蘭依蘇身邊，掏出一包未開封的女士香煙遞了過去。

「……我不抽。」依蘭依蘇想了想，還是伸手，「算了，來一根吧，你怎麼有這個？」

「我覺得最後如果贏了，活下來的人肯定都想要這個。」

八號一直沒有走，他在等著周遊。

至今為止，八號在冷家的故事，以及他最終反製得勝的手段都不得而知，他才是這場戰爭中居功至偉的人，為隱藏者效力的終極隱藏者。

另一邊，周遊一路走到了八號面前，二人相視無言，只有擁抱。

「這個計劃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周遊問道。

「從冷邪見到我的那一刻。」八號答道。

「這麼堅決果斷？」

「畢竟，背景乾淨，目的純粹，關鍵又是你的雙生子，必要的素質一定過關，」

「你媽。」

「也是你媽。」

周遊笑著推開八號：「你們可以一開始就說清楚的，最後媽媽險些蒙蔽我了。」

「這是冷邪堅持的，所以他將防護罩一直放在你那裡，他知道你雖然智力有限，但喜歡自己思索，這是你獨有的戰爭收穫。當然，你還會得到這裡的技術。」

「這也在計劃中？」

「是的，冷邪很早就決定給你這些了，但要你自己提出來。」八號點頭道，「媽媽提出的交易是個意外，冷邪沒想到媽媽這麼急於殺掉他，也沒想到媽媽這麼慷慨。」

八號說著嘆了口氣，「現在想想，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是媽媽，她最懂孩子。總之，媽媽對你過於重視這一點我們失算了，你其實完全可以與媽媽交易，出賣我，殺死冷邪，你一樣可以幾乎達成自由的目的，為地球謀得超級技術，勝負手是你，媽媽押對了，但也輸了。」

「這裡面還有一個『幾乎』，我只是『幾乎』達成。」周遊笑道。

「思考果然會變聰明，分開以後，你變了很多。」八號開始引著周遊向前走去，「我看過你與冷峻和媽媽的對話資料了，你發現了什麼他們有所保留的內容？」

「他們的生命力論，與他們給我的表述，有細微的矛盾。」周遊比劃道，「最初我忽略了，但冷靜下來，這個矛盾才完全暴露——他們始終在以閑魚的主人翁自居，稱其他人都是闖入的大猩猩，按照我的理解，只有霸主文明才會擁有這個心態，比如人類確定自己是地球的霸主了，才會那麼看待大猩猩。但問題是，在閑魚上，雖然冷家明顯強於其他人，但還遠遠達不到這樣的霸主水平，充其量是個壟斷資本家，因此按照他們的生命力論，我們之間該是同等的競爭關係，他們如果尊重自己的理論框架，那就無權稱別人為蟲子。也正因我們都是平等競爭關係，我在來之前，才將他們理解為壟斷資本家。」

「是這個角度么？這也許只是傲慢呢？」八號問道。

「他們當然有傲慢的情緒，但我相信這裡的思想是以理論事實為基礎的，不應出現與自己理論如此相悖的表達。」周遊點頭道，「這個矛盾，這裡面一定藏著什麼原因。」

此時二人已經進入了一個向下的通道，城市的能源供應中斷了，八號拿出了一個古老的手電筒進行照明。

「是的，那是一級機密，他們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但冷峻還是在不經意間露出馬腳了，或者說最初的那個天使不小心就讓你知道了。」八號一邊順著樓梯向下走，一邊笑道，「那你能想到這個矛盾的根源么？他們為什麼會違背客觀條件，認為自己是超級霸主？」

「我不知道。」

「把時間考慮進去。」

「時間……」周遊頓了頓驚道，「他們真的是超級霸主，但……是在過去？」

「是的，他們曾經是的，他們已經認定了自己的那個身份，即便跌落神壇也不肯承認現狀。」八號抬手道，「是冷家創造了閑魚，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創造的。閑魚最初也根本不是什麼跨位面超級平台，只是冷家文明中的一個簡單的購物軟體，跟地球的二手交易APP差不多意思，只不過附帶了自我進化自我編譯環境適應的功能。」

周遊想了想問道：「這說不通，如果冷家在那麼久之前，就那麼強的話，我們怎麼可能贏？」

「地球簡短的歷史限制了你的相像力。」八號笑著望向周遊，「你憑什麼認為物種只會不斷變強？他不能變弱么，不會波動么？人類掌握科學才多久，這短短的時間什麼都說明不了，就像瘋漲的房價一樣。」

「你的意思是，文明會變弱？會墮落？」

八號指了指上方的地表：「還不夠墮落么？他們一天到晚都在幹什麼？找媽媽！」

「……」

此時，二人進入了一個狹小的房間，這裡只有最基礎的照明，裡面整齊布置著很多圓柱體的艙室，八號引著周遊找到了其中一個，看過編號后拍了拍艙壁。

「這個就是陪你逛街的天使，想喚醒她看看真正的樣子么？」八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