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語》 鞦韆(3)
「你吃驚嗎?」「沒有,什麼時候舉行婚禮?」「明年年初吧。」「恭喜你呀!」保子把臉扭向大助,大助正看著她。眼睛和眼睛對在了一起,在夕陽的餘輝中,大助在笑。——我知道,這大概是借口吧。————我們就到這吧。好嗎?————那有什麼辦法,雖然我喜歡你……可是我還是個學生。我死心了。————我並不是玩弄你的心,和你交往的這段日子我也很開心。你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我把你當弟弟看待。————那我就滿足了。——一瞬間,兩個人用眼睛進行了上述交流。鞦韆默默地盪著,不知不覺天黑了。「以後再不能見面了嗎?」「是的,對不起!」「沒關係。」「回去嗎?」「嗯。」在公園的出口處,保子向大助伸出了手,在握手的同時保子閉上眼睛把嘴唇湊了過去,也許是想表達內心的歉意吧。結果是一個短短的、笨拙的吻。三個月後,保子結婚了。她的丈夫是認識大助之前交往的一個男人。這才是真命天子,而保子從來就沒把大助和婚姻聯繫起來。婚禮是在赤坂的酒店舉行的,新婚旅行去了夏威夷。對保子來說,這場婚姻恐怕只有那段時光是快活的。新婚旅行回來后,丈夫由於工作關係調到了博多,保子也一同去了,一年半后又搬到了廣島。現在回想起來,這兩個城市在保子印象中非常相似。大小差不多、人口相當,城中都有河流經過,都沒有熟人……在鋼筋混凝土的狹小住宅里,每天晚上等丈夫回家等到很晚。丈夫在工作中精明能幹,在男女關係上也不是很檢點。結婚前保子就有這樣的顧慮,可是實際生活中要比保子想像的厲害得多。甚至有莫名其妙的女子找到家裡來……保子已經不願意再想。大助只有在過年的時候和夏天最熱的時候寄張明信片問候一下,雖然上面沒有幾個字,但有的時候卻能讓保子高興得流下淚來。五年的歲月就這樣在痛苦中流逝,當回到東京的時候保子的心已經破碎不堪了。當然保子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但是當得知丈夫把性病傳染給自己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要離婚。保子留了封絕情信就離家出走了,沒有孩子是最萬幸的事情。對方也許早有心理準備,所以辦離婚手續的時候沒有遇到什麼障礙。保子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和哥哥的家是去不了的。由於從前保子在紡織公司工作過,所以沒怎麼費力氣就在設計公司找到了一個職位。又用不多的離婚費買了一套兩室兩廳的住房,從此,保子開始了一個女人的單身生活。當這些年的心情告一段落之後,保子給大助寫了一封簡短的信。不久后的一天,保子下班回來發現門縫中夾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著:「我在下面公園裡大助。」這個字跡保子認識。——哪裡的公園呀?——保子想起在從地鐵站回家的路上有一個被大樹覆蓋的公園,那好像是小孩子們玩耍的場所,所以保子一次也沒進去過。公園門口有一條石板小路一直通向公園深處。保子把提包放在客廳,急匆匆地下樓了。保子聽到了鞦韆擺動時發出的咯吱聲,這種聲音勾起了當初和大助分別時的回憶。「啊!」黑暗中出現了大助的笑容,這笑容依舊是那麼熟悉。「你在這等了很久吧?」「沒有,我在賞月。」一輪新月就像戲劇舞台上的背景道具一樣掛在天幕中,淡淡的雲在空中猶如流水輕飄飄地從月亮旁邊流過。保子坐在旁邊的鞦韆上。「很久沒見了啊。」「六年了。」「嗯,是啊。」這段歲月里,女人離婚了,男人成了一名公司職員。「決定了嗎?」「決定什麼?」「什麼時候結婚啊。」「還沒有。」兩個人就這樣坐著總覺得有些不自然,男人特意來家裡拜訪,大概是有什麼事情吧。在信中保子已經簡單地講述了自己離婚的經過,把男人請到家中是很危險的,孤男寡女的,搞不好保子會痛哭出來。「我們走走吧。」「嗯。」兩個人朝商店街的方向走去。「小的時候經常在沙灘上挖洞玩。」「是嗎,然後怎麼樣?」「甚至連家裡的鐵鏟也拿出來了,準備挖深深的洞建造地下工事。」「建好了嗎?」「當然不可能了,靠孩子的力氣最多挖半人深。」「然後呢?」「然後只好改造成陷阱了。」「討厭。」兩個人漫無目的地閑聊著,幾乎快把街區走穿了,最後找到了一個門面很小的咖啡廳。「你現在還抽煙?」大助看著保子的手指說。這是保子在灰色的歲月中養成的惡癖。「是的,這是婚姻的遺產。」「為什麼……離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