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學規矩
回到清風院,齊媽媽將裙子掛在衣架上,平平整整的鋪展開來,仔細的撣去細紋的褶子。
許瑤瑤吩咐丫鬟將收拾擺在梳妝台上,然後示意她們可以離開了。
「嬤嬤,我們在書房裡學吧。」她道。
嬤嬤點頭道:「是,大夫人。」
許瑤瑤向煦月和尤氏使了個眼色,兩人在她們去了書房后,來到廂房裡,看住衣裳和首飾,絕不讓那些還算不熟悉的羅家丫鬟們碰。
書房裡,羅敘妍認認真真的聽著嬤嬤講述宮中的禮儀,以及皇後娘娘等貴人們的喜好厭惡。
「……皇後娘娘素來嚴謹,要求高,看著是十分寬和親近的,但千萬不能忘了本分和規矩。除此之外,大夫人和大小姐還需要特別注意一位,那就是湯貴妃,她與皇後娘娘同出名門,但那時候先帝更為寵愛孟家,所以孟貴妃起初只能做太子良娣,到後來聖上登基,最初也僅僅是冊封為昭儀,過了一兩年才晉封為貴妃的。」
許瑤瑤問道:「嬤嬤,面對湯貴妃需要注意些什麼呢?」
「自然是敬重了。」嬤嬤認真的說道:「千萬不能因為大小姐即將成為皇後娘娘的兒媳婦,而對湯貴妃有半點的怠慢和不尊重。否則,被抓住把柄的話,怕是對皇後娘娘和六皇子殿下都有影響。」
許瑤瑤緩緩的點了點頭,「嬤嬤,還有呢?」
「另外,在宮中切勿隨意走動,無論別家的夫人小姐如何說,都不要隨隨便便的跟著她們去任何地方。若是有不方便的時候,一定要和皇後娘娘身邊的女官說一聲,由皇後娘娘這邊的宮女指引,再去。」嬤嬤意味深長的說道:「從前,宮宴的時候,不是沒有人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段,或是為了勾引聖上,或是為了害人被扣上一頂刺探宮闈的罪名,所以一定要千萬小心謹慎。」
「……」許瑤瑤感覺到無形的壓力落在了肩膀上,看向了身邊的女兒。
羅敘妍面色平靜,手裡慢悠悠地把玩著一隻小小的麒麟形狀的鎮紙。
雖然已經見過聖上了,但現在是她們第一次進宮,第一次真正的去面對來自皇室的威嚴和壓力,這是許瑤瑤從前根本想到過的情形。在她以為的當中,這輩子接觸到的地位最高的人,可能也就是一方刺史,或是到了年紀,致仕回鄉的京官了。
那曾想到,阿妍會和六皇子結下緣分,與羅家的「期望」一起,將他們帶到了大周的中心。
許瑤瑤開口問道:「阿妍,你都記住了嗎?」
羅敘妍轉頭看來,笑道:「我都謹記在心了。」
「唉……」許瑤瑤握住羅敘妍的手,說道:「不管如何,都要牢牢記著嬤嬤的話。」
「嗯,我知道了。」羅敘妍應道。
嬤嬤又說道:「其實大夫人和大小姐也不必太過憂心,那天陪伴在夫人小姐們身邊的都會是最得力的丫鬟,會提醒著你們的。」
許瑤瑤笑了笑,「那是最好的了。」
嬤嬤起身,說道:「大夫人,大小姐,現在由奴婢來教你們在宮中的如何行禮,舉止需要注意的地方吧。」
「麻煩嬤嬤了。」許瑤瑤示意女兒起身,跟著嬤嬤一起學規矩。
認認真真的學到了傍晚,跪地磕頭,彎腰行禮等等動作練習了大半天,羅敘妍感覺身上有些微的酸疼,不過好在不注意的話,也不太明顯。
而最明顯的,是她的肚子餓了。
許瑤瑤吩咐完丫鬟送嬤嬤出去后,又叫丫鬟去安排晚飯。
不多時,羅邦皓從鋪子回來了,他從踏進院門開始,腳步飛快地走進書房,院子里的丫鬟們感覺面前像是掃過了一道風,都沒看清楚大老爺的臉,嘴裡喊出的「大老爺好」幾個字還沒說完,就看見羅邦皓已經關上了書房的門。
院子里有兩個丫鬟,一個叫紅雅,一個叫綠蕎,兩個人對視一眼,躡手躡腳地溜到了書房外面,想偷聽一下大老爺一家這神神秘秘的,想要說什麼。
可是書房裡的人似乎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加上隔著一層窗戶紙,聽在耳朵里模模糊糊的,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你聽見什麼了沒有?」紅雅問道。
綠蕎苦惱的搖搖頭,「什麼也沒聽見,他們難不成是妖精幻化的人形,張一張嘴巴,不發聲,也能明白在說什麼不成?」
「嘖。」紅雅蹙起眉頭,往窗紙又靠了靠。
這都好些天了,也沒偷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二夫人那邊可要責怪她了。
責備幾句是輕的,要是惹得二夫人心裡不爽了,指不定就隨便指一個外面莊子里鄉下漢子給的嫁了。
雖說是做下人的,可誰不喜歡在富麗堂皇的羅府里?丫鬟也能吃飽穿暖,做到了大丫鬟還能穿上料子不錯的衣裙呢,比一些普通人家的小姐都好。
要是去了莊子,等著她的只有穿粗布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了。
紅雅難以想象這樣的日子,屏住了呼吸,留心著的書房裡的動靜。
「呀,兩位姑娘貓這兒做什麼呢。」煦月假裝一臉驚訝的看著她們,緩步走過來。
紅雅和綠蕎雙雙一個激靈,抬頭看來。
綠蕎最先反應過來,手裡一抖,一片枯葉飄落在地上。
她乾笑道:「煦月姐姐,我們是看這兒有落葉,所以過來撿起來呢。」
「怎麼會有落葉的?不是天天都仔細打掃乾淨的嗎?」煦月道。
綠蕎道:「剛剛大老爺回來,走路帶風,所以帶過來的呢。你看,我拾起來好幾片呢。」
說著,她張開雙手,果然手心裡有幾片枯黃的落葉。
紅雅一看,連忙點頭道:「是啊是啊,這地上只要有半片枯葉,我們也得趕緊撿起來,不然給管事媽媽看見了,少不得一頓責罵,還會扣我們的錢呢。」
煦月打量她們一眼,接著微微一笑,揮揮手道:「拾起來就好了,快都去忙吧。」
「是。」紅雅和綠蕎齊聲應道,趕忙開溜了。
煦月看她們離開,往書房門前一站,擺弄著手裡的絲帕。
等走到沒人的地方,紅雅苦惱的說道:「綠蕎,你看大老爺神神秘秘的,又把書房門給關上了,那煦月擺明了是防賊似的防著我們呢,肯定大老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和大夫人、大小姐說,可是我們一個字也沒聽見,沒東西可以跟二夫人說,這可如何是好?」
綠蕎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難不成編排大夫人幾句,說她說家裡人的壞話?」
「對,這是個好主意!」紅雅輕輕地拍手,眼中閃爍著喜悅,「反正看她那樣子,也不是不可能說其他人的壞話的。」
「呸。」綠蕎差點向她吐一口痰,輕聲罵道:「你是腦子昏了頭了。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還真的想這麼做?」
「難道你想惹得二夫人不高興,把你許配給大字不識又粗野的鄉下漢子?」紅雅不高興的說道,「這麼快,你就把青韻的下場給忘記了?」
綠蕎嘆口氣,「這個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急不得,看來還是得先贏得大老爺和大夫人的信任。我想,咱們好好的勸一勸二夫人,奉承幾句話,讓她高興了,也就不會那麼心裡不爽,而急著處理我們了。」
紅雅撅起嘴巴,有點不高興。
綠蕎不輕不重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好了好了,你想想看,我們兩個兩張嘴呢,難道還哄不了二夫人一個人高興?」
「……」紅雅看她一眼,無奈的應道:「也只有這樣了。」
然而,綠蕎仍是從紅雅的眼中看出了不甘心——
她急於在二夫人面前得臉,拿到好處。
綠蕎輕聲一笑,看來過不了多久,她的機會就來了。
書房這邊的,羅邦皓問過了妻女這一天的情況后,將手裡的包袱擺在桌子上,然後解開來,對羅敘妍說道:「阿妍,宮宴那一日,你穿這身衣服吧。」
包袱皮揭開,露出裡面一件月白色的裙子,裙擺下端用帶著點兒銀色的白線綉成了一片纏枝蓮紋,與月白色的料子相稱,顯得脫俗不凡。
「這是……」許瑤瑤有些不解。
羅邦皓道:「這是六皇子為阿妍準備的衣裳,說是那天要你務必穿這身過去。到時候,就說是六皇子給的,不穿不行,來堵上老夫人她們的嘴巴。」
這裙子看著就不錯,羅敘妍伸手摸了摸料子,「……看來二嬸嬸她們準備的衣服,確實有問題。」
不過,不管是什麼問題,有了崔璟時送來的衣服,都無所謂了。
許瑤瑤道:「先將這衣服藏在書房裡吧,等到宮宴當天再拿出來,免得出什麼意外。」
羅邦皓點頭,「阿妍,我和你娘這些天要留意鋪子的事情,所以你在家裡務必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羅敘妍拿起包袱皮的一角,蓋在裙子上。
許瑤瑤接手過去,將衣服重新用包袱皮包好,然後在書房裡打量了一圈后,小心翼翼的將包袱放在了一堆書後面。
放好之後,她後退幾步,看了又看,說道:「這幾日,最好別讓感謝丫鬟溜進書房裡來。看她們鬼頭鬼腦的,真擔心出事。」她揉了揉額頭,「總被人監視著,實在不好受,可是我們只帶來了尤氏和煦月、待月幾個人,就算再換一波人,對我們來說也不是能夠信任的。」
羅邦皓攬住妻子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說道:「現下時日還短,這件事得從長計議。」
「我明白了。」許瑤瑤抬頭看著丈夫,淡淡的笑了笑。
羅敘妍看著爹娘,自從確定下來要來京城后,他們臉上的笑容似乎在漸漸地減少,總有著數不清的煩惱事情。
她重活一世,希望的是爹娘在避開殺身之禍之後,能夠過上平安順遂的日子,奈何天不遂人願。
她不會就此氣餒,一定會再找出辦法,讓爹娘重新開心起來的!
翌日,許瑤瑤在出門前又仔細叮囑了女兒幾句,然後才帶著擔憂,和羅邦皓離開羅府,前往鋪子。
總待在家裡不管鋪子不行,可是去了鋪子,又擔心女兒一個人在羅府會被人欺負。
雖然她知道她的阿妍是不會輕易受人欺負的,可是身為人母,她總是會有著太多的擔憂。
羅敘妍哪裡不明白,她無奈的嘆口氣,坐在書房的窗邊,看著丫鬟們勤勞的在院子里收拾著。
待月捧來一碟瓜子和核桃酥,放在羅敘妍身邊的小桌子上,笑道:「小姐,您在看什麼呢?」她順著羅敘妍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正認真的蹲在草地上,撿著樹葉的兩個丫鬟,「呀,今天紅雅和綠蕎可真是勤快,之前她們都是指使小丫鬟去撿的呢。」
煦月正坐在窗外,腿上擺著一隻小籮筐,裡面放放著布料和各色針線,她聽見待月的話,笑道:「我看她倆撿樹葉子是最認真仔細的,所以安排她們去撿的呢。」
待月嘻嘻笑道:「煦月姐姐厲害!」說著,還伸出了大拇指。
煦月笑著瞪她一眼。
羅敘妍又瞥了一眼院子,緩緩的開口道:「這兩人……」
「怎麼了?」煦月緊張的問道,回頭看看。
「一直在偷偷的看著這邊呢。」羅敘妍垂下眼帘,說道。
「是嗎?」煦月一道凌厲的眼風掃過去,可是看到的是紅雅和綠蕎都埋著頭,毫無怨言的做著最下等的小丫鬟做的雜事,看起來十分的乖巧。
她特意多留意了一會兒,但沒看見兩人抬頭。
「算了,不管她們了。」羅敘妍背靠在引枕上,舒舒服服的半躺著,摸出在京城裡搜刮來的話本,這些天幫著爹娘處理鋪子的事情,她還沒得空閑下來看一眼呢,今天倒好……
「真不用管?」煦月問道,又看了看兩個丫鬟,確實是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大概自己沒有小姐那般敏銳的觀察力吧。
羅敘妍笑道:「再怎麼樣也都是管不住的,不如讓她們看著吧。只能看著,但什麼事兒都做不成……可不難受的厲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