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刑四小姐
待佛前祈福完畢，已是寅時末，各宮娘娘們只歇了一會兒，便開始了今日的主要工作：施粥。
大長寺外院擺開九個長條的大桌子，個個都有百尺來長，每個桌子上放著一口碩大的鍋，並接近兩百個大碗。雖說此時辰時未到，而天色也未明，可是每個桌子前，都已排上了浩瀚的長龍，尤其屬中間這一桌前的信女最多。
由於臘八節這一日，由皇後娘娘在大長寺施粥是一直以來的傳統，且有宮中侍衛及寺中的武僧負責維持秩序，來領粥的也全部僅限於都中的信女，今日里男子是不得靠近大長寺的。
施粥的過程倒也基本順利。來的信女之中，有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乞兒，多數是面容清苦布衣補丁的貧民，也有氣色紅潤歡喜激動的殷實婦人，自然也不乏衣著華美神情高傲的高門貴婦。
李小仟難得做樁善事，且為了抱大腿，自然緊緊跟在景後身邊，幫著遞勺子遞空碗，忙活了一上午，身嬌肉貴的她已覺渾身酸痛，卻也不曾喊累。
而午飯後，趁著景皇后休息的空兒，幾個頗有臉面的權貴與高官家的誥命夫人都攜著家中女兒在外求見，來向皇后請安。
范夫人帶著百里姐妹倆也擠在其中。
礙著范夫人是李小仟的婆婆，總不能捋了范夫人的面子，景皇后便宣她們進了上客房。
范夫人倒也規矩，頗有眼色地說了一些李小仟好話，見李小仟只是乾笑著，雖然並沒有在人前駁她的面子，卻也根本無意為她添磚加瓦，便識相地退到一旁，與幾家女眷攀談起來。
李小仟與其他人都不太熟，只乖巧地坐在景皇後身邊，倒是有個穿著淺綠襖裙的姑娘上前拉她的手笑道：「縣主姐姐，咱們到一旁說話兒。」
這姑娘是齊國公府嫡出的幺女四小姐。
李小仟見她舉止端莊，講話爽朗，雖然腦海里沒什麼有關刑家小姐的記憶，卻也沒有拒絕。
而刑家小姐將她帶到一旁，兩個人可以說悄悄話卻不至於被人聽去的地方。
「縣主姐姐，我在家行四，大名叫依晴，家裡人都喊我好兒，你以後也喊我好兒吧。」刑依晴自來熟地道。
她約摸14歲的樣子，尚未及笄，頭上還梳著兩個糰子，長眉斜斜入鬢，一雙大眼睛清亮有神，肌膚白皙，又清艷又明快。
李小仟點點頭：「那好兒你也別總喊我縣主了，叫我小仟就行了。」
齊國公府是本朝勛貴的「八公」之一，國公府嫡小姐願意與她親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李小仟怎麼會推辭呢，呵呵呵。
刑依晴感覺挺驚訝，都說鎮北侯嫡女是個霸道囂張，目中無人的，若非親眼見到方才李小仟就坐在景皇後身邊，她會以為自己認識了假的李小仟。
不過，倒也應了她七哥說的那樣，李小仟其實一點兒也不難相處。
「小仟姐姐，其實我今日是受了我家七哥的託付，來找姐姐你的。」
刑依晴倒是從善如流，不過說的話令李小仟一怔，細細追想之下，方才恍然大悟道：「你七哥就是刑蓮歌？」
「正是呢。」刑依晴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反應。
「他都在忙些什麼？」李小仟好奇地問，刑蓮歌讓妹妹找她？會有什麼事？
刑依晴心下一嘆，暗道果然，這兩個還真是一丘之貉。
當下供認不諱道：「七哥他最近隨著大哥哥在前軍歷練。不過七哥說，不知姐姐這一年究竟在忙什麼，怎的都不愛出門了，只怕姐姐都快記不清他長什麼樣了。又說最近花滿樓來了一個新的掌勺師傅，一手淮揚菜風味極正宗，因此本月十五要請姐姐去花滿樓吃飯呢。」
李小仟噗嗤一笑，倒還真是刑蓮歌的風格，根本就不問她有空沒空。
自己眼下急著用人，不想刑蓮歌自己撞上來了。
刑依晴見狀，不由得心頭一松，李小仟果然沒有生氣，幸好幸好，她方才學著七哥說話的時候，背上都沁出汗來了。
「我聽說你有個哥哥在淮南道受了傷，如今可好些了？」李小仟這才明白當日聽到刑蓮湖的那個名字的時候，為何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了，原來那一位竟是刑蓮歌的兄弟。
說到刑蓮湖，刑四小姐的眼圈登時紅了，神色也變得憤懣起來：「好兒多謝姐姐關心，五哥哥眼下已醒過來了，雖然尚且虛弱，不過太醫說了，只要好生養些日子便可痊癒。」
李小仟只記得刑蓮湖是太子六衛率之一，還是其中最要緊的左衛率，年輕有為，文武雙全。彷彿與百里星台還是同科進士。且又是刑蓮歌的兄長。
算起來，此人與她倒也有些淵源。
「害他的人找到了么？」李小仟不由得問道。
刑依晴搖了搖頭，眸色黯然地道：「太子殿下與爹爹都派了人去查，只是一直沒有消息回來。」
似乎終於有人與她說起此事，刑依晴又忍不住道：「姐姐有所不知，我五哥哥一向做事謹慎，從未聽說他有什麼仇家。且這一次若說是謀財害命，我卻是不信的，若只是為了錢財，卻為何如此傷他？只是爹爹與大哥哥他們也不肯與我多言，我也曾數次追問七哥，可七哥也只推說不知，讓我不要多想。」
李小仟瞅了她一眼，這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呢。
看來刑蓮湖受傷，十之八九事關機密。
兩人正說著，卻因時辰已到，復又得往前院施粥去。
李小仟只得低語寬解刑依晴道：「此事或許事關重大。且你也不要太著急擔憂，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你應該懂的。」說著，深深地看了刑依晴一眼。
刑依晴會意，當下鄭重地點了點頭。
再回前院忙碌開來，一時又是聽到滿耳的「佛主保佑，娘娘慈悲」。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李小仟偶爾頓足歇上一歇，一扭頭，目光所及之處，卻見范夫人正在某一位嬪妃的身邊，正笑呵呵地幫忙，那份手腳乾脆利落，身子輕盈敏捷，無不彰顯著范夫人實際上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人。
這一點讓李小仟看傻了眼，險些失笑。
這還是原主記憶里的那個范夫人么？范夫人在家可是站著就要人扶，躺著就要人捶腿的嬌滴滴的大「小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