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第四百四十，終章

「哎——」

「哎——！！」

「哎——！！！」

安姐兒用力拍打著五色鴛鴦的錦被，拍得兩隻手兒都發紅了，以此表達不大好說的憤怒。

那鴛鴦纖毫畢現，只是任憑拍得再撕心裂肺，原本什麼樣，它們還是什麼樣。

「叫姆媽。」刑蓮湖懇求道。

安姐兒瞪著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卻目露凶光。

什麼姆媽？她不就是李小仟嗎？！

雖然一臉病容也實在美得眩目，可就這麼睡著未免太浪費了。

李小仟，你給我醒過來！

我還沒有帶著你出去耀武揚威，我得在百里希夷跟前找回場子來！

你可不能說死就死了。

這一世，你好不容易名正言順了！

我也名正言順了！

誰這個時候玩完，就是大都第一慫包——

「哎——」

安姐兒半個身子撲在大床上，吊著的兩條小短腿急得直蹬。

「叫姆媽！」刑蓮湖忽然將她抱下來，正色地嚴重警告，「不然，崇咸堂去！」

安姐兒怔了怔：「爹爹。」

二十四孝的爹爹居然沖自己發火了？！

刑蓮湖望著眼前這雙與自己一毛一樣的桃花眼，卻長在和李小仟一毛一樣好看到無瑕的臉蛋上，對這樣一個小娃娃，他怎麼硬得起心腸？

雖無力地眨了眨眼，刑蓮湖卻依舊緊繃著臉孔，這個時候，心軟或者露怯都是萬萬不能的。

安姐兒想試探一下深淺，一噘嘴，很快眼淚在眼眶裡滴溜溜滾動起來。

刑蓮湖愕然，方才那麼凶的人是你么？

不是你么？

「不許欺負娘親，不許哎，叫姆媽！」刑蓮湖覺得不能讓氣勢減弱了。

安姐兒歪著兩角衝天丫髻的腦袋，一根手指塞進嘴裡，用新長的乳牙和口水咯吱咯吱咬咬咬。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

你不親自給我行抓周禮也就算了，把我扔在宮裡不聞不問只顧著和李小仟過也就算了，可你居然還板著臉威嚇、不止，方才還恫嚇才剛滿一周歲的親生閨女？

原來小孩子不記事的時候，連親爹都是這麼隨意敷衍的！

捫心自問，你不覺虧心么？

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委屈，父女倆一個困坐，一個搖搖站著，在大床邊互相抱胸對峙，不想雲簡家的疾步進來傳消息：「五爺，太子殿下來了，現已進了二門。」

刑蓮湖立時起身，命藍嬤嬤抱起安姐兒前去迎接。

迎面竟來了浩浩蕩蕩一群官員，大多皆緋袍玉帶，為首的胤舒容色如雪，一襲赤色團龍常服快步朝續思院走來，周七緊緊跟隨、後頭是齊國公與世子，還有滿面肅色的李大仟、再後面蔣式瞻、鄭旭文並刑蓮歌、以及太子詹事太子長史等人，顯然是東宮書房議事的時候得了什麼消息。

胤舒扶起刑蓮湖，語氣之中不無焦急：「清河怎樣了？為何將安姐兒接回來？」

「回殿下的話，仟兒只還是那樣，昏迷不醒。」

刑蓮湖神情溫和，語調平穩，甚至臉上還掛著一絲寬慰人心的笑意，只是一顆心若在哀絕之中煎熬太久，淺淺的一點眸色便會將他出賣，根本無法逃過胤舒的眼睛。

胤舒心如刀絞，再不看他！

舉步向前，又見安姐兒稚嫩的臉上掛著瑩瑩的淚珠，心下更是說不出的風雨如晦。

安姐兒怔怔地瞧著氣度雍容卻一再愴惶失色的胤舒，前世記憶的畫卷再次鋪展開來，李小仟病逝之後三年，已是二十四歲的世賢娶她為妻，是為皇太孫妃。

可她時年僅十三歲，感情是什麼東西對她來講只會比書本更陌生，當時她還在齊國公府與老祖宗每日鬥法三百回合，且最終讓老祖宗承認了一個道理：老來富貴想沒有煩惱，那是挫折經歷得太少！

她正高興，卻莫名其妙一夜之間嫁了人。

而半歲之後，太子薨。

又半歲，昭煌帝將皇位傳給了世賢，十四歲的她又在一夜之間封后、入主中宮。

安姐兒一直想不大明白的是，世賢都那麼老了，為什麼自己會成為他的元配？後來又成為元后？

時至今世，眼下方似有所感悟，安姐兒下意識地嘟噥道：「姆媽~」

胤舒聞言卻險些眼前一黑，歇足片刻，扶著周七、由刑蓮湖引著快步走進續思院，原本在宴息處小坐的蘭陵及景夜、蔣南君並阮氏、刑依晴刑依月，刑二夫人並刑依彤等人已跪在正房廊下迎接。

張太醫亦在跟前。

胤舒幾乎是疾言厲色地問他：「公主怎樣？」

張太醫正頭皮發麻，聽得胤舒這般，不由得渾身戰慄腦袋伏地道：「回殿下的話，清河殿下依舊尚未醒來。」

胤舒方才好了些，來到李小仟跟前細細端詳，周七服侍他落座之後，亦飛快地覷了眼，退下時已是滿頭滿身的冷汗。

景夜走上前去，刑蓮湖牽著安姐兒的小手亦立在床邊。

只見李小仟烏黑的青絲散在錦枕上，粉黛不施的小臉兒如春寒中的梨花一般，清瑩而安寧，雙眸閉闔遲遲不肯醒來。

半晌，安姐兒突地打了個寒噤：假如李小仟比前世更加英年早逝，她會不會更早地嫁給世賢？！

「哎——」安姐兒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姆媽~」

大家都朝她望了過去。

然後耳邊忽然聽到一個細如蚊蠅的聲音：「老太太，我即是強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