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煙花易冷

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冷淡，但穆白卻莫名其妙地從這冷淡之中，感受到了一種……落寞。

這種落寞，是蕭瑟的寂寥，是對於心愛之物不請自離的感傷，卻又像是在嘲笑著什麼。

穆白並不知道為什麼少年在說最後兩句話時，會在語露落寞時夾雜那種嘲笑的味道。

也許……是在嘲笑世事無常？

更或者，是在嘲笑……

人類？

他女朋友，是被人殺的呀……

自詡受害者，自詡食物的人類……

穆白髮現自己似乎越想越偏，腦中想到那三名很快就要死於少年手中的人類覺醒者，他的神智清明過來。

窗外，各色煙花齊放。

按照一般煙火表演的套路，這樣五光十色到處飛濺各色火星之後，一般就是節目的最高潮，快要收尾的時間點了。

此時，穆白正作出一臉詫異的樣子。

「不是……小弟弟，你在瞎說吧？不是……我感覺你貌似特別早熟啊，剛才說話那神情，這演技，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邪。」

少年不置可否，短嘆一聲。

「喲……小弟弟……越說你還越來勁了……還嘆氣，嘆什麼氣啊……你這個年齡，正值學習的大好年華，不趕緊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建設祖國，雖然有可能你不是什麼官二代富二代的，但是你是祖國的接班人呀……好好學習，報效祖國，沒毛病！別天天學那些偶像劇之類的講這些玩意台詞。」

完全入戲的穆白，羅里吧嗦說了一大堆。

如果不是他的羅里吧嗦，那麼可能接下來發生的又會是另一個故事了。

正是因為他的羅里吧嗦，少年對於主動找上來共乘同一座艙的他，完全沒有往其他方向——穆白可能是一位覺醒者這樣的方向去想。

少年甚至完全沒有要吃掉穆白的念頭。

儘管他今晚過來並不是來獵食普通人的，但是，送上嘴邊的肉，又是在這樣的封閉環境，對於仍為到達不以人為食那等境界的他而言，向來都不會存在拒絕的道理。

他只是覺得，有一個傾聽者，其實挺好的。

儘管，這個傾聽者只是食物，當然，現在暫時不是食物。

「大叔，你話有點多了。」

「小弟弟，你說誰大叔呢？哥哥我剛畢業好吧！」

「你說誰小弟弟呢？我掏出來比你都大好吧！」

莫名其妙的對話，卻讓兩人同時愣住了。

穆白最先笑了笑：「不得不說，跟你這小兄弟貌似還挺投緣的，哈哈……」

少年沒有作出回答，儘管他剛剛微愣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一下，隨後他就把視線放在了窗外。

窗外的煙花，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華麗盛放階段，再過一會兒，那些煙花就會謝幕。

察覺到少年的視線全部在煙花上，穆白開口道：「煙花易冷，菊花常溫，別看了，煙花有什麼好看的。」

少年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穆白。

穆白這才發現似乎自己……說錯了話……

菊花常溫是什麼鬼？

雖然這種切入聊天的方式很尬，但好在的確獲得了穆白想要的效果。

少年又重新開口了。

「你剛才說待會要跟人表白，那麼，你有沒有想過你被人拒絕了你會怎樣？」

「沒想過啊。」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沒想過？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是啊……」

聽著少年的喃喃聲，穆白瞥了一眼窗外。

煙火表演最後結束的光，那些凋零的煙花，剛好被他看到。

「做了最壞的打算，又怎麼樣嘛？能改變什麼嗎？像……這些煙花，從點燃的時候，它們就註定會熄滅黯淡凋零，但是它們不也得盛放嗎？」

穆白說完回頭看向少年：「重要的，是去做了，不是做到。」

少年突然有些高看起穆白了。

儘管語言樸素，但還蠻有哲理的。

這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少年頓了頓，開口道：「我突然發現，你有點像……我的女朋友。」

穆白的眉頭一抖：「打擾了……你丫能不能別亂說……我是男的，直男。」

「我是說……這種隔幾句就講道理的調調啊……」少年說到這裡，露出了從和穆白接觸之後的第一個笑容：「她以前，總喜歡沒事講道理，其實……就是有點話癆吧……我記憶深刻的，是她當口頭禪的一句話……」

「什麼話？」

「大便的離去，是馬桶的追求，還是屁股的不挽留。」

穆白：「……」

看著穆白愣神的表情，少年分神一絲，陷入了追憶之中。

她的那句口頭禪的原話是——「人頭的離去，是我族的追求，還是覺醒者的不挽留。」

就在少年想著過去的時候，穆白乾咳著打斷了他的思緒。

「咳咳……」

「如果你之前說什麼你女朋友死在你懷中這種騙鬼的話是真的話……那麼我可以幫你分析一下她的死亡原因。」

少年面露奇怪之色：「什麼原因？」

「大概是……」

「反派死於話多？」

說完之後，穆白輕輕一笑。

兩人繼續聊著一些無聊……或者應該稱之為垃圾話吧……

沒有營養的各種話題一頓瞎聊。

嗯……全程都是穆白找出各種角度刁鑽的話題，少年很多時候連「嗯」都捨不得「嗯」一下。

但是穆白還是自娛自樂一般聊得十分歡快。

時間過得飛快。

他們兩人的座艙，回到了起點。

「你不下來啊？」走下去的穆白回頭看著少年。

少年搖了搖頭，沒有回復。

「那我先走了！待會我朋友估計就到了！」穆白沖著即將再次升高的座艙喊著。

少年仍然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座艙徐徐上升。

穆白回到了雙杠藏匿的地方。

他拿出了一副監聽耳機。

耳機裡邊，傳來他很熟悉的聲音。

那位少年的聲音。

是的……之所以要冒著暴露的風險跟少年共乘，就是為了在上邊留下竊聽器。

這是為了竊聽之後少年和老人的談話，之前預知到的那些畫面太過零散，穆白完全摸不清楚兩人在聊什麼。

「能遇到這樣一個人類，就算是食物……也是十分有意思的食物呢……」

「就像煙花一樣，註定要凋零，但……也必須盛放。」

「領主大人說的對……無論這一次的行動，是成功，或者是失敗，那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首先是，做了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結果怎樣，為什麼要考慮呢？」

「至少……我們有把握讓第七分局的那些高級食物，被抹除在這個世界上啊……」

「可是……這些道理，陳伯他為什麼不懂呢？」

「為什麼陳伯……不願意呢……他明明和領主大人是那麼好的舊友……」

「這是！為什麼呢？」

監聽耳機里，清晰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響起。

最後的兩句話，穆白聽出了憤怒的意味。

陳伯，大概就是老人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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