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心猿難定
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
猴子縱地一起，彷彿化作了光，化成了電，急速賓士，恍若流星驚日，一瞬間遨遊天地，任我來去。
前所未有的暢快！
駕馭筋斗雲，猴子只感到一股無形的束縛被自己掙脫開，天地之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山川、大海、陸地……再也沒有半點約束。
這正是修仙的意義所在。
一為長生，壽命長久，一為逍遙，無拘無束……
猴子此時當真是好生快活，仰天長嘯，俯看山川河流，仰觀漫天星辰，逍遙自由。
筋斗雲之極速更勝風馳電掣，眨眼即逝。
猴子才知道，虧他之前還洋洋得意，相比如今，那騰雲駕霧何止是龜速，祖師說是爬雲一點也沒有錯！
他暗暗羞恥，也為自己得傳大法感到無盡的喜悅！
我有筋斗雲！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朝游北海，暮蒼梧！
天地之大，任俺老孫遨遊！
得長生之機，修無敵之法，此時猴子覺得夙願德償，當真是好生快活。
快活，實在是太快活了！
猴子長嘯不止，似乎要將積累在心中的鬱悶全部發泄殆盡。
一種潛伏已久的妄念漸漸從心頭升起。
一時間猴子只覺得天地都在自己腳下，三界再也沒有人可以約束自己了。
道行已經成仙，有斗戰之法七十二變，又有飛遁之法筋斗雲，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風林深藏在猴子心中在，自然是敏銳察覺到了一點。
古老修行有云：心猿意馬！
果然不假！
再是心境古井無波，若是遇到足夠的驚擾，也能掀起萬丈波瀾。
原本猴子經歷諸多磨鍊，早已將心性磨鍊成熟。
但此時隨著成仙，長生心愿得償，失去了死亡的大恐怖，心性萌發，潛藏已久的諸多念頭又再次浮上了水面。
……
這一個筋斗當真去得好遠，北海冰洋、天山雪池、海眼深淵……都有猴子的身影。
一日游盡七海四洲，猴子耍起性來不知收斂，直遊了一個盡興才迴轉了方寸山，繼續穩固修為起來。
突然有一天猴子正在閉關打坐，突然有聲音從遠處傳來。
「前方是悟空師弟嗎？」
見有人來呼喊自己的法名，猴子睜開眼一看。
只見正是之前那些對他愛答不理甚至冷嘲熱諷的同門，此時倒是一反常態面帶笑容地迎了過來。
為首那人大聲笑道：「悟空師弟，你是那世修來的大緣法？前日師父拊耳低言傳與你的躲三災變化之法可都會么？」
他言語中充滿了欣賞之意。
猴子一聽，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心中也是得意，「不瞞諸兄長說，一則是師父傳授，二來也是我晝夜殷勤。那幾般兒都會了。」
這猴子好高的悟性！
眾人心中暗暗嘀咕道，又是羨慕又是忌憚，表面卻不動神色，起鬨道：「這麼點時間你就練會了？我卻不信，
你可敢試演讓我等看看！這等奇妙打法，我之前還真是沒見過呢？」
好低劣的激將法！
風林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但此時猴子已然成仙，也不再壓制自身的天性。
之前受了這些同門不少冷眼，他有意賣弄道：「就讓如此！眾師兄請出個題目，要我變化什麼？」
眾人對視一眼，「就變棵松樹罷。」
猴子捻著訣念動咒語，搖身一變就變做一棵松樹，真箇是鬱鬱蔥蔥，俊秀無比，高聳入雲！
眾人見了頓時鼓掌哈哈大笑，讚歎不停，「好猴兒！好猴兒！」
「你能變做高聳入雲的松樹，還能變虎嘯山林的猛虎嗎？」有人又問道。
「這個簡單！」猴子得意一笑，搖身一變，一頭吊睛白額大虎就出現在原地，渾身斑斕，虎虎生風，好不威風。
眾人又是讚歎連連，「七十二變真是厲害！」
「這是當然！」猴子顯出原形，頗為得意，「這可是祖師傳我的大法！不是一般人能學的！」
見這群這些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同門現在對自己這麼熱絡，猴子心性萌發，好不得意。
「再變個飛鳥吧！」眾人又恭維道。
猴子開心，有意賣弄，給眾人一個驚喜，立刻化作一頭赤火鳳凰，展翅高飛，鳳啼聲不絕。
「嗯？」仙風道骨的老者端坐在雲台上，睜開眼來，洞穿虛無，只見到洞府外一猴子賣弄不停，花鳥魚蟲、走獸山石……一一變化而出，引來連連叫好。
祖師頓時嘆氣。
果然是心猿難定，得意便猖狂。
祖師清楚，這悟空乃是心猿，匯聚天地戾氣所化，與石中脫胎，心性最是難定。
之前遭遇諸多艱難，才將心性磨礪得圓潤平和。
但此時脫胎成仙，猴子本心萌發，卻又復做故狀了，是時候了……
祖師點了點頭，心中已然做出了決定。
「何人在此喧嘩？」他沉喝一聲，走出洞外。
眾人見驚擾了祖師，慌忙整衣向前。
猴子也現了本相，混在人群中，笑嘻嘻道：「稟告祖師，我等在此交流法術，沒有多做喧嘩。」
見這猴子還巧言舌辯，祖師頓時暴怒，「你等大呼小叫，全不像個修行的體段！修行的人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眾人連忙道：「不敢瞞師父。適才孫悟空演變化戲耍，教他變棵松樹果然是棵松樹，弟子們俱稱揚喝采。故高聲驚冒尊師望乞恕罪。」
猴子一聽頓時眼睛瞪大，頓時覺得不對。
剛才明明是這些人請自己演法，怎麼現在說著說著全變成俺的問題了？
還是太嫩了啊！
風林暗暗搖頭。
這猴子雖然精靈古怪，但久在深山修鍊，卻漸漸忘了人心狡詐。
不過這本就是猴子修行的一部分，他沒有多做糾結，靜觀其變。
「你們自離去！」此時祖師卻發話了，卻是輕飄飄一句話讓其他門徒自己離開了。
見到猴子仍一臉不服，他暗暗搖頭。
這猴子心性單純且狂暴，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看來山中修行已盡，非要到三界歷練，才能明悟分寸。
只是這猴子天賦異稟，本事極大，早晚要闖出禍來，可不要連累了我方寸山清靜福地，待想個辦法才行。
祖師想到這裡，頓時沉聲喝叫：「悟空過來！我問你弄什麼神通變什麼松樹？七十二變為無上妙法，是你立身之本，可好在人前賣弄？誰不艷羨？假如你見別人有不要求他？別人見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禍，卻要傳他；若不傳他，他必然加害你，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猴子一聽，才知祖師真怒了，連忙叩道：「只望師父恕罪！」
祖師見他還不自知悔改，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怪罪你。你離開方寸山吧！」
猴子這次慌了，滿眼墮淚道：「師父教我往那裡去？」
祖師道：「你從那裡來便從那裡去就是了。」
猴子這才明白祖師所指，醒悟道：「我自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來的。」
此念一起，立刻就難以磨滅。
一別數十年，思鄉心切。
猴子不禁暗想，也不知道花果山的猴子猴孫如何了？
祖師此時卻再次嚴厲警告道：「你這去定生不良。憑你怎麼惹禍行兇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你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這猢猻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教你萬劫不得翻身！」
祖師震怒，立刻有無邊威嚴。
猴子一陣顫慄，不由心灰意冷。
看來祖師是真不待見我了！
去休！去休！
他連忙道：「決不敢提起師父一字，只說是我自家會的便罷。」
說罷猴子再次叩頭謝了祖師傳導之恩，隨後縱地而起，化作一陣金光直朝東海而去。
不一會，只見到碧波大海之上，一座靈氣造化的海島出現在眼前，有四季不謝之花，常年不落之果……
花果山到了！
……
看來猴子的修行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風林心中升起一陣明悟，意念不由飄飛起來。
幻境破滅！
破境就在此時！
邁出此步，即為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