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花瓶重重與白玉地板交擊;發出砰然巨響,然後碎裂成千片時的聲音,還真是清脆悅耳、餘音繚繞不斷呀……
看著美麗精緻的花瓶在眼前破碎四散,瓶中養花的水奔流一地,白婷兒感到一股發泄怒氣后的快感,不過也只有一瞬間而已。
因為當花瓶一傾斜時,身後有責任要保護她的侍婢立時躍上前來,一個攬住她的手臂,以穩定的力道快速的將她往後拉;另一個則不顧自己可能受到的傷害,擋在她身前阻隔花瓶破碎時飛散的尖銳碎片。
不過就算她們動作夠俐落,反應也實在夠快,但碎片可是不長眼也沒準頭的,有幾片還是彈到白婷兒光裸的小腳上,將她的腳背劃出幾道血痕,而那擋在她身前的侍婢自然也無法倖免。
白婷兒被拉開的同時輕蹙起眉頭,為的不是自己腳上傳來的微微刺痛,而是侍婢們著急的問候聲--
「白主兒,您沒事吧?哎呀!腳被弄傷了,白主兒快過來坐下……」
在被硬拉向華麗舒適的床榻時,白婷兒眼角餘光看到擋在她身前的美婢膝下有著血跡,心裡一震,理智也跟著回籠。
她停下腳步,回身輕喚,「你……」
她叫什麼?雖然都向她報過名兒,但正惱火的她根本沒記到心裡,現在要用到人家的名字了卻叫不出口。
白婷兒反手扯住欲將她帶離開花瓶碎片範圍的侍婢,想走回去把因她受傷的那名美婢也拉到安全的地方。她任性的作為弄傷了自己不打緊,可她並不想傷到其他人呀!
見她光著腳要往回走,不僅拉著她的侍婢著急,就連為了保護她而受傷的雲心也連忙揚聲喝阻,「白主兒,您別再走過來了!您沒穿鞋,地上都是碎片會弄傷您的……燕脂,你愣著幹嘛?還不快把白主兒帶開!」
寢房內外只有珠簾及錦紗相隔,在外面的侍婢們聽到裡頭的砰然巨響,也都趕忙進來。
裡面的情形一目了然,訓練有素的侍婢們立即四散開來--拿傷葯的去拿傷葯、端清水的去端清水,留下來收拾殘局的機靈侍婢看出白婷兒擔憂雲心的傷勢,上前推了推雲心的身子。
「白主兒要你過去,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你不過去,白主兒也不能放心的讓燕脂檢查傷勢,這兒我們來整理就行了,去去去。」
見雲心終於走出滿是碎片的區域,白婷兒這才鬆了口氣,但仍不忘叮嚀正在整理一地狼藉的其他侍婢們,「你們也要小心一點,別弄傷了手腳呀!」
她的關心毫不造作,語氣里的真誠任誰都聽得出來。
侍婢們漾出巧笑,「白主兒,您放心吧!我們不是嬌滴滴的女娃娃,這點小事還處理得來,您快隨燕脂和雲心過去吧!」
白婷兒這才肯隨著燕脂走回床邊,她沒坐在床沿,反而隨性的坐在檀木腳踏上,伸手將雲心也拉坐在身旁,
「你沒事吧?躲都來不及了,你幹什麼還上來擋著?還好是傷了你的腳,沒傷了你的臉,長得這樣漂亮,要是弄傷了多可惜?」
雖然還無法放下對趙祥玥身邊有此美婢伺候的妒意,但女人沒必要互相為難,在她的想法里,讓女人成為妒婦的禍根就是男人,所以她按捺下對雲心的在意,表達關懷。
不過說到後來,潑辣的本性還是忍不住冒出頭來,畢竟要女人不嫉妒真的太困難了,更何況是眼裡容不下一粒沙的白婷兒?
「你成日在趙祥玥身前伺候,說不準哪天讓他高興、開心了,也有成為王妃的可能呢……」
一段話里有關心,也有讓人心驚膽戰的諷刺,讓雲心不知該如何是好,深恐自己惹得眼前的新主子心裡不舒坦。
她可是已經被親王撥到白主兒身邊伺候的侍婢,主子要是對她不滿意就不好了!
「白主兒,您快別這樣說,親王看不上雲心的,雲心也從來不敢有那些心思……」她急得額角都冒冷汗了。
低頭看著燕脂將她的腳抬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仔細檢查有沒有碎片卡在傷口裡,白婷兒無所謂的打斷雲心急急忙忙的辯解,「你緊張什麼?我又沒說你有什麼不對,就算真要找麻煩也不會找上你,只要趙祥玥高興,他要誰不成?我一個鄉下姑娘管得起嗎?」
「白主兒……稱呼親王不能直呼其名,要是讓人聽到了,這可是能治您大不敬之罪呀!」這話是燕脂說的,確定了白婷兒的傷口裡沒有碎片,她接過一旁遞來的濕巾,在擦拭血痕時挪出了心神提點白婷兒。
「白主兒,您信也好,不信也好,雲心還是得說--親王真的沒看上過雲心。而且咱們都看得出來,親王是真心待您好、疼您的,宮裡沒一個女人體會過親王如此體貼溫柔的一面呢!」雲心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
「溫柔?真心?疼我?」白婷兒嗤之以鼻,「連名字都不能隨我叫喚的男人,再溫柔、再真心,再疼我,我也不稀罕!」
「白主兒,聽咱們一句勸,親王看重您,所以有耐性由著您使性子,發脾氣,可您得見好就收,別太過驕縱了,萬一弄個不好,惹得親王失了耐性、動了氣,對您以及您家鄉的親人可不是件好事呀!」雲心再三打量著白婷兒的神色,回想起她方才對自己的關心,決定將心裡的話說出口,「就像您方才說的,親王想要誰不成?可他現下就是要白主兒您呀,白主兒既然進了宮裡,就算再不甘願也得認命,費點心思將親王的心捉牢了,以後也好有個依仗。雲心真不了解,能讓親王如此喜歡珍愛,您為什麼還不領情?這可是很多女人求都求不來的……」
不僅雲心想不透白婷兒的心思,就連燕脂也滿心好奇。
其他幾名整理地面、遞水送葯的侍婢們雖然也同樣好奇,但沒人敢不知規矩的逗留在內,於是依依不捨的悄聲出了內室。
「雲心,你多大年紀了?」腳掌敷上冰冰涼涼的凝露,白婷兒示意燕脂去幫雲心打理傷勢,自己向後倚著床沿問道,「幾歲進宮裡來的?」
「雲心十八了,七歲就進了宮裡……」停下話,是因為小腿上被濕布擦拭所引起的疼痛,待冰涼的藥膏勻上肌膚后,那股刺痛才消退。
白婷兒沉吟著,「七歲呀……」
比她死了爹娘時的年紀還小一歲。這樣年幼的孩子就離開親人,進宮來接受嚴格的訓練,也是可憐。
「雲心,你跟我一般大,卻比我單純多了。你見過宮外的人跟天地嗎?雖然天一樣藍,雲一樣白,泥土地里也一樣能長出青草綠樹、繁花褐藤,可是所見到的人事物卻絕對與你在宮裡見到的不同……」
她笑了兩聲,繼續道:「你們一定覺得我不識好歹吧?以他的身份地位及俊美的長相,是很讓人傾心沒錯,在他的身邊,也許我能因為受寵而特別,也許他能給我全天下最珍稀的寶貝,但卻獨獨少了一樣我最看重的東西!」
雲心不解,與燕脂對看一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