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范太醫看了墨東一眼,「大將軍在我來之前應該有先運功暖了她的身子吧?」
「是。」
「要不是這溫熱之氣在她的體內流竄,沒讓她失溫,恐怕她就真的不行了。」范太醫又嘆了一聲,「把我開的藥方子熬好,一天四次,連給她喝七天,如果她能醒來,她自個兒應該知道怎麼救她自己,如果她還是醒不來……那恕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此言一出,太廳內眾人皆沉默了。
范太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很不自在,「那,老夫先告辭了。」
「是,勞煩范太醫了。」坐在輪椅上的墨東恭敬的朝他拱拱手。
「不敢當。」
墨東轉向雷封,「雷大總管,替我送一下范太醫。」
「是,大將軍。」
雷封領著范太醫一離開聞風閣,李承馬上朝墨東跪了下去,「都是屬下的錯,請主子責罰!」
上次主子替宋暖暖攔了他一劍,主子只是冷冷地念了他幾句,叫他以後沒他的命令不許再衝動行事,是他自己愧疚的在聞風閣外跪了一天一夜,還是主子讓趙信把他拉回房睡覺去,才算過了。
如今,主子的傷都還沒痊癒,他又闖了大禍,累得主子帶著傷還得替那丫頭運功渡氣,若那丫頭真有個三長兩短……
墨東看著他冷冷地道,「你的確該罰,就罰你每天親自挑柴燒水熬藥直到宋御醫的病好了為止,若她一輩子好不了,你就給我干一輩子。」
「屬下……遵命。」
永平王樂晟是樂熙的親弟,也是墨東的義父,墨東十二歲就跟著他上戰場殺敵,兩人的父子關係比較像師徒,雖不算親密,卻對彼此了解至深,檯面上兩人平日往來不算頻繁,檯面下卻經常見面。
今日,永平王的儀仗堂而皇之的停在大將軍府門前,由大總管雷封親自出來迎接,一路把人送到了聞風閣,墨東早已在閣前等候,沒急著進屋,反倒由趙信推著輪椅陪永平王去湖畔走走。
日陽高掛,波光瀲艷,春天的白日,陽光暖暖,連湖畔的風吹起來也不覺太冷,幾人徐步走著,很有一番閑散之情。
「聽說晉王把那個欽點御醫送進大將軍府了?你打算怎麼辦?」
聽義父問起,就知宋暖暖一進大將軍府就差點一命嗚呼這事,定已藉由范太醫之口傳到了皇上耳里,皇上定又在與義父閑聊下「無意間」說起這事,這也是義父如此堂而皇之來到大將軍府找他的最大原因,目的就是為了做給皇帝看。
「那是皇上的恩典,兒子當然會好好珍惜。」
永平王樂晟聞言一笑,「是好好珍惜那個姑娘呢?還是好好珍惜皇上的恩典呢?」
墨東的俊顏微微一臊,「父親切莫多想。」
「你兩次失約都是為了這姑娘,一次為了護她而挨了李承一劍不克前來,二次為了替她保命運功渡氣,硬是錯過了跟為父約好的時辰,我能不多想嗎?」
「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恩將仇報,是我的手下太過魯莽,我替她挨那一劍也是應當。至於前幾日的失約,父親不說了那是皇上的恩典嗎?兒子豈能讓她一進府便有損有傷?我的手下不明事理,是我教導無方,自然得想盡辦法救她一命。」
墨東所言,一切在情在理,不過他是誰?他可是打小帶著墨東上陣殺敵的義父!若他一切只是公事公辦,又何必親力親為?還把人帶進了聞風閣親自照看?他那些話唬別人可以,唬他這個義父可差遠了呢。
樂晟哈哈大笑,「你能在意一個姑娘是好事,這麼多年來你不沾女色,律己甚嚴,我都以為你要上山當和尚去了。」
墨東輕輕皺了皺眉,「父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咱們說正事吧。」樂晟壓低了嗓問,「那天耆部落的蹤跡,可查到是何人了嗎?」
「兒子親眼確認過了,是狼族王之子云牧亞。」
所有人都可能認不出來此人是誰,但墨東征沙場十多年,又是鎮北大將軍,對北百世國部落的狀況算是了如指掌,何況,此人還是狼族王之子云牧亞……雖不至於說化成灰他都認得,但基本上一眼他便能認出。
樂晟皺眉,「果真是這小子,就是個不省心的,上回在蒲京私會了晉王,這會又進了京城,他想幹什麼?」
「除了半個多月前私會晉王,他沒特別做什麼事,就是一路遊山玩水,吃好吃的,買好玩的。」
「他知道你盯上他了嗎?」
墨東沉吟了一會方道,「我想他是刻意讓我盯上他的,包括上次他私會晉王……後來想想,也許是他刻意找人引我過去。」
一個多月前,他私下出城替義父暗訪江南三江口鹽賊弊案,因地方官不追拿不上報,散鹽於眾又苛以重金,人民苦不堪言,皇帝不知從何處聽聞消息,便把此案交給義父,義父便讓他親自前訪查探此事,竟是太子為收買朝中大臣人心,縱容依附之地方官為禍。
回京途中的某夜,他和李承趙信三人黑衣蒙面掩人耳目,為查清一件陳年密案在夜裡各自單獨行動,他突然被一身紅衣又行跡鬼祟的人影吸引目光而追了上去,那紅色身影的腳程極快,一直保持著不讓他逮到卻也不讓他跟丟的距離,就這樣他來到雲牧亞和晉王密會的地方。
北方第二大敵國天耆部落狼族的王子,和當朝甚有勢力搶奪帝位的二皇子晉王,在京城外的東都密會,這意味著什麼?
當時的他本來不及細想,四面八方的箭已疾射而來,他縱身飛離,晉王最得力的手下兀野緊緊相追了上來,劍劍都似是要他的命,這是他頭一次與兀野交手,方知兀野之實力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強大許多。
交手數回之後,他硬是受了兀野一劍,那一劍不深卻讓他鮮血直流,頭暈目眩,憑著僅存的氣力,他以卓越的輕功遠離那是非之地,避到蒲京近郊山裡的小屋,宋暖暖就是在那裡救了他一命。
「目的呢?」
「兒子不知。」
「若他是有心引你過去,害你受了傷……」
「傷我的是晉王的人。」墨打斷了義父的猜測,「晉王密會狼王之子一事他是決不能讓人知道的,是孩兒武藝不精又輕敵了,才會讓兀野發現,怪不得人。」
「兀野是外族打小訓練的死士,你就算受他一劍也沒什麼,我就不信他身上沒挨你幾刀!偏他劍上沾了毒,用的都是些旁門左道,看晉王身邊用的人,就知道此人心術不正,還不如太子那一身的磊落,只可惜,太子不懂那些機關算盡的本事,更易受有心人挑撥,不穩重不內斂,實非帝王之才。」
墨東安靜聽著義父樂晟之言,未發一言。
關於這些帝王之爭他實不願參與其中,更沒興趣站隊,但以他的身分與職位不可能讓他事不關己,太子的舅舅鄭國公因自己從他手中搶下了鎮北大將軍之位視他如死敵,若太子日後登基,他和義父恐怕都很難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