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坐在輪椅上的墨東瞬間忘了自己應該瘸了的雙腿,想也不想地就要站起身衝進去,永平王樂晟快他一步,運功使了點氣力才讓他坐回原處——

墨東回過神來,氣悶的推著輪椅進了屋,砰一聲關上門,這才起身衝到床邊,伸手便往她的鼻息一探。

果真,宋暖暖氣息已斷。

她的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動也不動的就靜靜躺在那裡。

怎麼可能?在這之前她明明好好地,甚至還張眼看過他,只是一句話也沒說又睡去了,她只是累了倦了所以醒不來,怎麼可能走了?

墨東上前,將她撈進懷中緊緊地抱住她,狠狠地抱住她,彷佛這樣,就可以把已經斷了氣息的她給弄醒……

屋裡的燭火在此時燃盡,啪一聲地暗了下來。

哽咽的哭聲,在很久很久以後才從屋內傳了出來……

【第九章失蹤的小姐回來了】

初春到立秋,轉眼過了半個年頭。

晉王府賞花宴上的櫻花盛開、萬此千紅彷佛才是昨日之事,如今,楓葉將花園染紅,一片淡黃紅綠交錯,甚添幽情,然而晉王府卻已不是半年前的晉王府,別說是府前人少車馬稀了,連掛在大門上的晉王府匾額都給撤了,大門深鎖,久無人煙。

半年前,晉王通敵賣國竊取軍機一案,本是死罪無疑,但因未有軍機流出,再加上永平王和墨大將軍事後證明被偷的名冊是假,讓晉王僅眨為庶民,整個晉王府的人都被流放到東北,皇上最寵愛的的德貴妃因幫兒子求情被打入冷宮,公主樂千晴日日跪在大殿外為母妃求情卻因此病倒,卧床數月,病癒後人消瘦不少,皇上憐見,讓人將德貴妃從冷宮裡接出來,卻已無當日盛寵。

而同一時間最讓人為唏噓者尚有一事,乃欽點御醫宋暖暖受冰寒之症所苦,又染風寒,最終病逝於大將軍府,墨大將軍感念其診治腿疾之恩,在京城近郊為她親造了一個墓園,園中有亭,桌椅齊備,園裡種了據說是宋御醫最愛的櫻花,坐在亭中便可賞花品茗,還可見遠山樹影,是個絕美之地。

是說,誰會坐在墓園裡賞景品茗呢?

還真的有!據說那亭子總有一長發飄飄的高大男子出現,晴雨不定,像是在陪伴著在墓中長眠的女子,杯盞總是一對,永遠是孤單獨坐,甚顯凄涼。

今日,大雨滂沱,雖已入秋,卻難消暑氣,空氣窒悶濕熱,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連坐在亭中男人的衣袍裙角也被打濕,男人卻舊不動如山。

「暖暖,我來看你了。」

火爐上煮著水,咕嚕咕嚕還冒著煙。

「入秋了,天氣會一天比一天冷,你最怕冷了,一個人在這裡會更冷吧?要不要我搬過來陪你?」男人溫柔地問著。

水滾了,男人把壺子杯盞燙了幾巡,舀了一大匙茶葉放進壺中,熱水沖滿,滿到溢出,上蓋,將初泡的茶倒在一旁聞香杯里,幹了的壺內再用熱水給沖滿,上蓋,上第二泡的茶置入杯盞內。

她一杯,他一杯,他喝了好幾杯,她那杯卻總是文風不動。

看著,他又氣惱了起來,「你好可惡,最後連句再見都沒有跟我說,知道嗎?這才是你做過的、最對不起我的事……」

墨東對著墓碑一句及一句地閑扯著,就像她聽得到他說話似的,很可笑,他知道,但來到這裡總要說點什麼。

大雨打在墓碑上,就像打在他心上,那天夜裡她在他的懷裡哭,一臉蒼白,血流不止,她卻一聲一聲地對不起,那串串的淚也同樣打在他心口上,她的道歉半點都不能安慰他,她因他而身重傷,他自責難過得說不出半個字。

以為,他們還有很長的以後,他可以慢慢對她說。

以為,無論如何他都能保得住她,因為他願意用一生的性命來護她。

卻是世事難料,一別就是永遠。

她真的死了!他親眼看見她那冰冷僵硬的身體入了棺,棺木還是他親手蓋上的,被一杯杯黃士覆蓋著,就住在他替她親造的這座墓園裡。

熱水又煮沸了,倒進壺裡,他再次為彼此沖泡了一壺熱茶,讓墓園子里溢著熱茶的香氣,此刻,他端杯就口,不知是熱茶熨燙了他的眼,還是大雨打濕了他的眼,終歸是刺痛了他雙目,讓他的眼睛紅了、濕了。

他望著墓碑上宋暖暖三個字好久好久,直到雨停了,他戴上帷帽起身離開。

走了約莫有半刻鐘后,他想起茶具忘了收好又折回來,手觸及杯盞,杯中的茶竟已經空空如也……

墨東抬眸了一眼四周,這裡好山好水卻少有人煙,自然看不見半個人影。

那麼,是誰喝了他給暖暖的茶呢?

他的心妄動了一下,明知不可能,卻又希冀著。

墨東走近墓碑,伸出手輕撫著上頭的字,一筆一劃刻進他的掌心裡,「是你嗎?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希望可以再見你一面。」

回應他的,始終只有風聲,還有突然不知打哪竄岀的一隻松鼠,它的兩隻爪子還捧著方才他扣在桌上的茶點糕子,一口一口哨著。

墨東苦笑,收好茶具放在亭中桌子下方的石格里,再一次轉身踏上歸途。

來年的夏至,東邊高契出兵犯境,這是打東旭王朝建朝以來未曾有過的事,安東都護五百里加急密件送往京城,此消息震驚朝中大臣,畢竟一年多前晉王通敵賣國一案,天耆部落的一舉一動都格外引人注目,據傳也是動作頻頻,若此時東邊來犯,北境又選擇此時入侵,那東旭王朝可謂腹背受敵,處境堪虞。

樂熙找了皇弟永平王進宮私下商討此事,叫人備了酒菜后,便遣退所有人,對著夏日月色,樂熙親自替樂晟斟酒。

「我們兩兄弟多久沒這樣月下飲酒了?」

樂晟淡然一笑,接過了酒,「皇上,怕是一年有餘。」

自從晉王一案后,皇上對他和墨東的信任可謂降到谷義,表面上這不關他和墨東的事,墨東既無失職也過失,但私里皇帝卻是猜疑著他們,就算一直讓墨東頂著大將軍的頭銜,卻像是把他打入冷宮似的,幾乎是不聞不問了,連帶他這個義父一樣被冰凍起來,在朝堂上也沒讓他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這些……都無妨。

他樂晟從不喜出頭,安分守己的陪著兄長守著偌大的王朝,過著自己平淡無波的日子,足矣。

而墨東,這個情種,打從宋暖暖死後,除了常常偷跑到京郊墓園,之外的時間最常乾的事就是飲酒作樂了,一進大將軍府,絕對有酒香和女人香,以往低調內斂、清貴高雅又不沾女色的墨大將軍,彷彿也跟著宋暖暖那姑娘一併死去。

樂熙點點頭,舉杯相敬,「喝吧。」

樂晟喝了一杯又一杯,想到他那笨兒就鬱悶不已。

「這一年多來……怪朕嗎?」

樂晟的手一頓,揚眸望向樂煕,笑了,「臣弟懂得皇上您失去愛子的,就算皇上從不怪罪,但臣弟沒在第一時間護下晉王,墨東沒在第一時間內封鎖住消息,而讓太子派得了先機,讓皇上不得不處置晉王,也是臣弟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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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私心不可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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