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真沒人來吵她……
宋暖暖滿足的一笑,腳才落地,外頭守著一日的小翠趕忙跑進來。
「姑娘,你終於醒了!餓了吧?我讓人把飯菜送進來?」
宋暖暖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嗯,好,麻煩你了。」
她還真餓了,小翠讓人送上的一碗飯三小碟子菜,也沒見她吃得多快,但一下子那些飯菜便被她給掃下肚去,吃個精光。
「可吃飽了?」樂正軒搖著玉扇走進來,剛好瞧見宋暖暖正在用巾子擦嘴擦手,睡飽吃足的滿足模樣。
小翠見人一福,「晉王殿下。」
宋暖暖也只好跟著起身,正要依樣畫葫蘆的福身叫人,一把玉扇橫過來將她給扶起——
「在自家府里,宋姑娘不必多禮。」
宋暖暖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輕輕往後退了一步,「謝殿下。敢問殿下,我們何時入宮見公主?」
樂正軒哈哈大笑,「宋姑娘現在精神了?把脈拿針手可不會抖了?」
「是。」明知他在取笑她,宋暖暖還是正經八百地答。「不是民女故意拿喬,而是民女冰寒入體無葯可治,身子極虛,每日勞動不可過多,多了身子便要不適,公主乃千金之軀,民女萬不敢心存僥倖,請殿下見諒。」
她說的沒錯。因為打從她一睡不醒,樂正軒便讓宮中太醫院的太醫親自來瞧過她,她的身體的確就如她自己所言,冰寒入體,無葯可治,只能好好養著。
這樣病懨懨的小姑娘,卻是宋大神醫唯一的徒弟,那宋神醫的腦袋瓜也不知怎麽轉的?果真如她所言是因為可憐她這副破身子才教她醫術嗎?才搭個馬車走上兩日不到,便累到睡死連大夫來看過她都不知道……
「不必入宮了。公主已經在晉王府。」
嗄?宋暖暖愣愣地,不明所以。
樂正軒見狀一笑,解釋道:「知道宋姑娘身子不佳,以防萬一,還是別再勞動姑娘為好,反正那丫頭也常來晉王府玩,近來櫻花正開,本王這府第也算賞花盛地,便請聖上允她在這住幾日。」
這一聽,宋暖暖還真是誠惶誠恐了。
雖說她挺不喜眼前這位硬是把她打昏綁起來的男人,但幾日相處下來,倒覺得這人還算是體貼又溫柔,半點架子也沒有,不管她再怎麽不敬,他也沒對她疾言厲色過……
是個好人?唉,她不懂識人,這門學問對她而言著實太深奧了,還是別想了。
「那民女現在就去探望公主?」
「本王也正有此意,走吧。」
梅香苑裡,安靜得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聽得見。
眾人皆瞪大雙眸,驚嚇不已的看著宋暖暖,包括那位從宮中請來還尚未離開晉王府的范太醫。
太醫院的大夫分四個級別,第一等叫「御醫」,七品,和縣令一個級別,是真正為皇族診治疾病的大夫,直接聽命於皇帝與后妃。第二等稱為「吏目」,有七品八品。第三等叫醫士,從九品。第四等叫「醫生」,無品。
范正,今年四十有五,是太醫院第一等大夫「御醫」級別的太醫,雖不是太醫之首,但在太醫院深受敬重,這會除了受命前來晉王府替這個民間大夫看病外,最大的任務乃是來王府與這民間大夫一同照看公主病情,因此當宋暖暖為公主診脈時,他也一直候在一旁。
只是,這民間大夫診了一會脈後,竟要公主敞開衣衫躺平在床上,說要用指按壓其腹部以確認病情——
「胡鬧!」公主身邊服侍的趙嬤嬤第一個叫了出來,「公主千金之軀,豈容你這名不見經傳的民間大夫動手動腳?要不是看在你乃宋大神醫的徒弟分上,真應該叫人拖了去打上二十大板……」
宋暖暖沒生氣,就事論事道:「痛經此乃症瘕之症的一種,我要確認公主的腹中是否有腫塊。」
范太醫詫異的揚了揚眉,「腫塊?」
太醫院這幫人只思考著如何溫經活血來改善公主的痛經問題,卻沒想過公主的病症有可能因為腫塊而造成……
「是。」宋暖暖點點頭,「所謂症瘕積聚,症和積是有形的,而且固定不移,痛有定處,病在臟,屬血分,瘕和聚是無形的,聚散無常,痛無定處,病在腑,屬氣分。要對症下藥才行。」
這些,太醫院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歸知道,這世上能僅靠著脈象就能確診病因對症下藥的大夫又有幾人?大多數人總是藉著病理及經驗猜測,一試再試,直到找到對症為止。
「姑娘所言極是,只是公主年紀尚輕,應不致於……」
「猜測無用,我一按便知。」宋暖暖打斷他,「不要確認也行,如果公主可以忍受不時的疼痛,甚至可能不孕……」
「你說什麽?不孕?」趙嬤嬤驚叫一聲,手一揚,一個巴掌便印上宋暖暖的小臉。「瞧你個小姑娘嘴裡胡說八道些什麽?這種話是你能隨便說出口的嗎?」
那力道可不輕,只見宋暖暖被打得頭一偏,小臉瞬間紅腫了起來。
「趙嬤嬤,你這是做什麽?」一旁端坐著的樂正軒有些不悅的站起身,把宋暖暖拉到身後,「宋姑娘是本王的客人,你不該動手打人。」
「晉王殿下,是這丫頭胡言亂語,我怎麽能不替公主教訓她?」要是公主不孕這話被傳了出去,那公主還嫁不嫁人啊?
「大夫看診見什麽說什麽,豈叫胡言亂語?」
「可是她不過是個……」
「住口!看來趙嬤嬤近來在宮裡陪著公主享福慣了,都忘了規矩,來人——」
樂千晴見皇兄生氣了,忙不迭伸手抓住樂正軒,緩頰道:「唉呀,皇兄,嬤嬤也只是擔心這些胡話被傳了出去會壞了本公主閨譽,才一時情急,你別生氣,我現在馬上躺好讓宋姑娘診治可好?」
說著,也不等樂正軒開口答應,樂千晴把人都叫出去,馬上在床上躺好,還讓人把帘子都放了下來,只讓宋暖暖一個人靠近。
宋暖暖的臉還熱辣辣的疼著,雖覺得委屈卻也只能咬牙忍住,撩起寬袖用指尖輕輕地按壓起公主的肚子,從上而下從左而右。「如我所想,公主腹部胞中有一個小結塊。」
樂千晴一聽臉都白了,「當真?那怎麽辦?」
宋暖暖沒回她的話,專註地用指腹輕輕地在結塊處按了下去,「怎麽樣?或悶或痛或脹,抑或是一點疼痛也無?公主是哪一種?」
「不痛。」
「很好。」宋暖暖稍鬆了一口氣,「平日除了經痛,還有其他公主未曾對太醫言的癥狀嗎?譬如:尿頻?」
樂千晴驚詫的睜大眼,「你怎麽知道?」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對這種情況也是很難宣之於口的。
宋暖暖淡淡一笑,「因為腫塊的位置在這裡。」
說完,她掀開帘子讓人進來幫公主穿好衣服,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如何?」樂正軒第一個迎上前。
「的確有一個小腫塊,長於胞脈而不是胞中,可以動手術切除,但因為不痛,目前看來也沒有其他不良影響,可以慢慢用藥化開,這手術也可以不做。」
「什麽?手術?那是什麽?」趙嬤嬤聽呆了。
「就是用刀子把腫塊切除的一種醫治方式。」她的嗓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讓屋內屋外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屋外,真是靜到不能再靜了……
屋內,卻傳來巨大聲響……
「公主!公主!你沒摔疼吧?」隨侍的宮女驚叫的衝上前。
這一叫,整個梅香苑都亂了起來,連樂正軒都進房查探。
范正卻朝她走了過來,拱手相詢,「姑娘……可會這種醫治症瘕的手術?是親眼見到宋大神醫用過?還是姑娘也曾經動過刀呢?」
不是他孤陋寡聞,在人體上動刀切除腫塊之說雖曾聽聞,卻不曾親見,整個太醫院也都當它只是一場傳說。
宋暖暖微微皺眉,「看過也動過,手術通常都用在非動不可的病症上,因為不動刀切除它們就會死,師傅幫不少人開過刀,我只有幫動物開過……太醫有此一問,叫民女不解,太醫院的大夫難道從不曾動過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