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危急,倉皇出逃(3)
杜月笙要離開上海,他所急於辦理的事情,相當的多。第一,他要盡量調集現金,作為他龐大家族長期逃難的生活準備;第二,他一手創辦盡人皆知的中匯銀行,人欠欠人,他希望賬目能夠結得清清楚楚,不至於因中匯的未了事宜留人口實話柄。這時,杜月笙彷彿已有自知之明,在他有生之年絕不可能再回上海,重振中匯銀行的業務,既不會再開中匯,他便極想作一個漂漂亮亮的結束。中匯銀行的歷史夠悠久了,它創辦歷時20餘年,自戰前以至勝利以後,杜月笙一直自己做著總經理,而以徐懋棠以副經理的名義,負責主持業務,可惜徐懋棠沒能利用中匯銀行悠久的歷史及有利的環境,中匯的業務始終打不開。和中匯同年開張的新華銀行20年來分隸行業已遍布全國各地,而中匯卻一向多數只有愛多亞路一爿總行和天津路的一爿分行而已。直至1947年,杜月笙下定決心,加強中匯銀行的陣容,自己擔任董事長,而使浦新雅出任總經理,徐懋棠、杜維藩副之,中匯銀行才算是在南京中山東路24號開了第二家分行。但是,杜月笙所希望的能在撤退以前結清賬目,這一項願望卻是始終未能達成。1949年4月,李宗仁的和平計劃宣告全面失敗,4月21日,解放軍發動全面攻擊,自安徽荻港渡過長江,23日李宗仁悄然飛往桂林,南京棄守;28日宜興,吳興、長興國民黨軍相繼撤離,40萬解放軍正向上海四郊集中,淞滬大戰將起,杜月笙不能不動身了。陸根記營造廠老闆陸根泉和杜月笙是浦東同鄉,又是交往多年、彼此不拘形跡的老朋友。1949年春,陸根泉為了便於跟杜月笙連繫,也搬來邁而西愛路18層樓,和他同住在一座公寓里,碰到杜月笙精神好時,也邀幾個搭子,陪他打打牌消遣。一日,這位同鄉老友一本正經的來見杜月笙,坐定以後,劈頭便說:「杜先生,你該可以動身了。」「嗯,」在陸根泉面前,杜月笙倒也無須隱瞞,他決斷地說,「我是在準備要走。」陸根泉很高興,便問:「杜先生問準備到哪裡?台灣呢還是香港?」「我很想去台灣,」杜月笙坦然地說,「只不過,那邊天氣比較熱,比較潮濕,對我的氣喘病,大不相宜。」「那麼,杜先生是決定到香港了?」「大概是這樣,」杜月笙點點頭說,「問題是房子還沒有找好。這一次,我不但拖家帶眷,還有不少的人要跟我去,住旅館不是長遠之計,找房子,尤其還要找一幢相當大的。」「這個杜先生只管放心,」陸根泉一拍胸脯,慨然承允,「香港方面,做房地產的朋友,我認得不少,杜先生所需要的房子,由我負責去找。」信電往還,用不了幾天,陸根泉便來報訊,香港房子找好了,座落堅尼地18號,大小保險夠住,房費只要港幣六萬元。1949年1月底,調任新職的上海市社會局長吳開先,離滬赴台,然後到廣州就任新職,臨行前,他到福履理路18層公寓去見杜月笙,談到了杜月笙迫在目睫的動向問題,吳開先認為杜月笙即使無法去台灣,也得走香港,他可以逃離到任何地方,就是不能留在上海靠攏**。但是,他也知道當時**已有大批潛伏人士,暗中遊說若干杜門相關人物。杜月笙未來行止如何,事關重大,吳開先趁臨別之際,以20多年老朋友的身份,特地再來提醒杜月笙,他說:「杜先生,你不要忘記1927年清黨的時候你那一幕,你殺過什麼人?**清楚得很。杜先生你也曉得『血債血還』是**一直在喊的口號,而且**居心險惡,他們報起仇,算起賬來,以命抵命之外,還要給人極痛苦的侮辱和折磨。他們殺一個人不但要叫那人死,尤其還要那人在死前吃足苦頭。」杜月笙深深領首,答道:「這些,我都曉得。開先兄,你放心,我絕不會讓我的頭顱跟心肝,給**去祭他們的烈士!」1949年5月1日,解放軍40萬人圍攻上海前夕,宜興、長興、吳上興三處外圍據點國民黨軍撤離上海,上海草木皆兵,情勢驟形危急,杜月笙不能不走了,他起先還想坐飛機,一腳到香港去。但是,給他看病的醫生一致反對,他們認為杜月笙健康情形太壞,坐飛機有生命危險。醫生的話不能不聽,迫於無奈,杜月笙只好決定乘船。這時,急於逃出上海的人太多,買一張去香港或台灣的船票,簡直難於登天。杜月笙走時,太太、朋友、保鏢、傭人,還要跟上一大群,急切之間難於買到理想的艙位,所以當這大隊人馬登上一萬多噸的荷蘭渣華公司客輪寶樹雲號時,艙位都是分散開來的,杜月笙、姚玉蘭和孟小冬,三個人只有一間頭等艙,艙內兩張單人床,外帶三等床位一張。因此,姚玉蘭和孟小冬商量好,排定時間,兩個人輪流值班,招呼杜月笙,一人一班幾個鐘頭,辰光一到就去那張三等鋪上困一歇。時值杜月笙喘疾大發方告小痊之後,大病初癒,他身體極為衰弱,在此情形之下匆匆就道,大有「扶上雕鞍馬不知」之慨。這次離開土生土長、血肉相連的上海灘,他早就曉得今生今世不會再回來,國事如麻,大局難逆轉,此情此形,以他的精神體力都不容許他有所作為了,英雄末路,他內心中有著無限的凄涼感慨。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