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找人
福保村有個流傳下來的規矩,陽宅建築,按所擇日時,用鋤頭在吉方鋤下第一鋤土稱「動土」。
屆時請風水先生設香案,以主人生辰為據,推算上樑吉日和擇向定基,即可興工動土打層基。
定基后,另請木工師傅擇吉日入山伐中柱,叫「伐墨「,將所砍中柱抬回,妥善存放,嚴禁婦女踐踏,即可備料開工。
近村,有名的風水先生便是二灣的張道士,也就是蘇世福的老丈人。
既是親家,自是要請的。
雖說錢財沾不上邊兒,蘇大爺恨得要命,事已至此,卻沒法子,面子還是要的!他主動攬風俗及待親友之事,大兒子買地蓋房,有出息,何等光榮。十里八村哪個不說他蘇家光景不錯,有能耐。
動土比不得遷新居隆重,只風水先生做場法事,封些銀子於他即可。
然蘇大爺卻想好好熱鬧熱鬧,挽回些月余前丟的面兒。便想於那日請村裡幾個長輩一道觀禮,設宴席,自然是在自家院子。
只要不侵佔錢財,蘇木也懶得干預蘇大爺的做派,照樣自個兒忙自個兒的。
作坊選在里正家旁,臨官道,近旁村,是來往必進之處。
念及酒館要貨不斷,幾人合計先搭個簡約的棚子,而旁同時建屋。搭建之日,有許多得信兒的村民前來詢問,得知當真要收筍子,一個個樂呵呵抗鋤上山。
寂寥而單調的車軲轆聲配合嘚嘚兒馬蹄,由遠及近從官道傳來,近官道的幾戶人家走出自家院壩朝這處望去。
見一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拉著馬車,行走在眾人的注視下,姿態高傲,眼神睥睨。
貧瘠的鄉下地方行架牛車,已是富貴,哪見有這般俊美的馬匹,行車之人非富即貴。
有熱鬧看,文哥兒自然落不下,跑到最前頭,站在官道邊兒上,叉著腰,仰著頭,目不轉睛盯著高大的駿馬,滿眼都是羨慕。
「小娃子!」
馬屁股後頭的車轅處坐了一個小廝,他朝文哥兒喚道,那馬兒似乎也應聲停下來。
「喊我?」文哥兒一頭霧水往身後看看,最後看向小廝,指自己問道。
這小廝有些面熟...
「可不是喊你!」小廝一躍下車,轉頭看看馬兒,似意猶未盡,隨即道:「我問你,那日同你一道來藥房的小女娃哩?」
藥房?文哥兒眯著眼睛看他,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藥房的小廝。咋地?莫不賣的葯有問題,這是找上門要錢來了?
文哥兒警惕的看著他,面露不善,「什麼藥房,什麼小女娃!我不認得你,找錯了!」
說罷一溜煙兒跑了,留下小廝一臉懵。
文哥兒一路狂奔,朝自家屋后坡坎去。
蘇木正捯飭曬筍乾兒,想到春后筍子出土抽條成竹,貨源就斷了,若屯些筍乾兒做乾貨也是不錯。
「木兒,不好了!」文哥兒火急火燎奔來,「藥房的人找來,怕是葯出事兒了,你快走!莫要被找到!」
「葯出事?」蘇木手上動作停住,仔細問道:「咋回事?」
葯經由掌柜賣出,如何能出事。
文哥兒急得不行,「那小廝坐馬車找到咱們村,還要找你!你快收拾從後山走!定是葯出事,要找你賠!」
吳氏同蘇葉走過來,聽他這般說,十分慌亂。一家人都不識得那葯,還賣得那麼些銀子。如今人家找上門...該如何是好。當家的又不在,母女二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蘇木自是不信葯會出事,當真出事也是不能跑的,侯蘇兩家皆有參與,自家跑了,餘下罪過是他們代受,不能幹這麼狠心眼兒的事。
「娘、姐莫要慌,我自信那葯沒問題。」蘇木忙安撫,隨即轉向文哥兒道:「你帶我去,把事情弄清楚!」
文哥兒拉住蘇木不放,都要急哭了「不許你去!馬車會把你帶走的!」
這方吵鬧,坡坎處傳來嘈雜的說話聲。
壞了!人來了!文哥兒立馬將蘇木護在身後,誰都不許把她帶走!
「嘿!你個小娃子咋扯謊哩!」藥房的小廝遠遠瞧見文哥兒,呵斥道。
蘇木掃視人群,大都是鄉里鄉親,一副看熱鬧的樣子。藥房小廝走在前頭,氣急敗壞,旁站一華服中年男子,留著八字鬍,一臉精明,隨後跟兩個小廝裝扮的人。
這架勢不像是來捉人...
蘇木將文哥兒扯到身後,「小哥,這是怎麼回事?」
小廝哼一聲,「郡城的酒樓瞧上你家筍子,打聽到咱藥鋪來,掌柜喊我帶人來尋你,卻被這小子誆騙!」
說罷,怒瞪文哥兒一眼!
啊?不是來捉人啊!是買筍子?
文哥兒不好意思撓撓腦袋,退到後頭,也不敢搭話了。
為首的華服男子打量蘇木幾人,又環顧草屋,最後將視線落到吳氏身上,作揖行禮,「在下姓尹,乃郡城福滿樓的掌柜,前幾日得了罐筍,味道鮮美非常,生了合作之意,特此前來。」
吳氏知不是賣葯一事,鬆了口氣,卻對來人一番話手足無措,不知如何作答。
原是買賣上門,蘇木忍不住嘴角上揚,忙道:「我爹在建作坊,我帶您去。」
尹掌柜也鬆了口氣,有當家的便好,拱手道:「有勞!」
蘇木於吳氏交代幾句,隨幾人下山。
文哥兒自然跟在後頭,畢竟不認得來人,他要護好木兒。
看熱鬧的人也明白過來,有大生意上門啊!還是郡城來的,蘇老大一家要發達了,紛露羨慕之色。
幾人行至山下,馬車正停官道口。
看馬小廝見人回來,忙從車上拿出車凳擺好。
掌柜同兩小的進了馬車裡,小廝則坐外頭車轅。
隨一聲啼呵,馬車緩緩動起來。
文哥兒覺得新鮮,東瞅瞅、西瞅瞅,黑漆漆的眼珠子轉不停。
蘇木也好奇,原來古代的馬車坐起來這般感覺,晃晃悠悠,四面通風,不會暈車,倒也舒適,只車軲轆碾過小石子時有震蕩感。
尹掌柜撫了撫八字鬍,面露疑惑,將二人一番打量,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