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第八章(2)
在走進巷口的同時,掛在腰間的電話再次發出震動,震動聲打破了這份動人的寧靜,甚至有幾分嘈雜生厭。來電顯示是個座機的號碼,那幾個數字保良早已看得爛熟,這號碼在這個時間突然出現,倏地一下攔住了保良的腳步。那就是「焰火之都」對面小賣店的電話號碼。保良趕到「焰火之都」門前不久,李臣和劉存亮也先後趕到,大家在路邊一起盤問菲菲,才知道她只是看到一個眼熟的背影,是不是馬老闆她也不敢完全肯定。保良帶著劉存亮和李臣跑到路邊的停車場一輛車一輛車地仔細察看,果然看到了兩輛和馬老闆一樣顏色的別克轎車,保良上次沒能抄下那個車號,印象中的數字和停車場里的這兩輛別克都有點相近。保良讓菲菲再到馬路對面盯著,讓李臣劉存亮分頭守著這兩輛別克。保良自己穿著警服,不便在車前盤恆太久,大家說好各自的任務,便分頭縮進路邊的暗影。晚上十二點鐘,劉存亮最先看見,菲菲神色慌慌地急步穿過馬路,朝他們這邊跑過來了。緊接著李臣就看到馬老闆夾著個小皮包,低頭向車場走來。他是一個人走過來的,一邊走一邊打著手機,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突然冒出的幾個憧憧人影,正以合圍之勢向他逼近。最先迎上去的是劉存亮,字正腔圓地叫了一聲:「馬老闆!」可能是因為太緊張了,這三個字叫得象是背書。馬老闆站住了,看到了面前的攔路者是三個男人,前邊兩個是便衣,後面的一個是警察。路燈昏暗,他驚惶的目光集中在發問的劉存亮臉上,似乎沒有認出另一個便衣就是「焰火之都」過去的一個服務生,更沒認出位置稍後的那位警察,就是幾次纏著他打聽權虎的那個小伙兒。他惶惶然地停了腳步,嘴裡不由自主地答了一聲:「啊。」但顯然,這種張惶更多代表的只是疑惑而非慌恐。感到慌恐的可能反而是對面攔路的盤問者,劉存亮磕巴了一下才發出威嚇:「馬老闆,我們盯你很久了,你跟我們走一趟吧。」馬老闆大概從劉存亮貌似威嚴的口氣中,聽出了幾分稚嫩,他的鎮定也似乎由此而生,他反問:「你們是哪兒的,讓我跟你們上哪兒去?」在劉存亮語遲的片刻,李臣頂上來喝道:「少啰嗦,我們是公安局的,你是想跟我們走一趟還是在這兒把問題談清楚,你可以自己選擇。」儘管,這幾句話他們事前練過幾次,但如今說來,仍不免丟詞落句,口吻的處理,也不十分妥切,馬老闆的自信與疑心同時加深,腳步也開始往後退去。「你們是公安局的,你們有證件嗎?」保良見他要溜,忍不住沖了上去:「姓馬的,權虎到底在哪兒!你要不說就跟我們到局裡去說!」馬老闆這下認出保良來了,:「你不是權虎的內弟嗎,你是警察?」保良喝道:「我不是什麼權虎的內弟,我是公安局的,我好好讓你說你不說,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保良上去抓住了馬老闆的肩膀,李臣也上去扣住了馬老闆的一隻胳膊,劉存亮咋呼著在一邊裝腔作勢:「走!」馬老闆這時似乎開始屈服。「你們抓錯了人,你們鬆手,我說,我跟你們說……」保良先鬆了手,李臣卻依然抓著馬老闆的胳膊,馬老闆突然發力,試圖掙脫,李臣被甩了一個趔趄,但未被甩脫。保良迅速撲了上去,他們三人打成一團。劉存亮被這個場面弄驚了,站在一邊發抖發愣。上來幫忙的倒是女孩菲菲。菲菲這時早已跑過馬路,見到這邊開打,便衝過來奮勇增援。菲菲的加入使保良們的面目進一步暴露,馬老闆拚命甩開他們,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向街心奔去,一輛巡警的車子恰巧在街角開過,馬老闆一路奔逃一路狂呼:「救命啊,綁架啦!有人綁架啦!」遠處的警車驀然停住,隨後突然轉向起步,加快速度向這邊開來。情勢急轉直下,看見警車后,最先倉皇撤退的就是身穿警服的保良,李臣菲菲和劉存亮見狀也一齊調頭,朝街角小巷口四散而逃。警車上下來的巡警向幾個方向同時追去,保良沒有回頭張望的機會,但能感覺到至少有兩名巡警在他身後窮追不捨,因為至少有兩個人的聲音在不停地威嚇:「站住,站住,不站住開槍啦!」保良把警帽摘下拿在手裡,不顧一切地見路就跑,他從小到大的田徑成績在這個夜晚真的把他救了,跑了兩條街加一條小巷后,他終於甩開了追捕的巡警。他在另一條小巷裡氣喘噓噓地脫下了警服的上衣,用上衣包了大蓋帽再捲成一團,夾在腋下,鎮定了片刻才走出巷子,叫了一輛出租汽車,乘車直接回到了他的家裡。他用鑰匙打開家門時家裡的燈都黑著,時間已是午夜,父親和楊阿姨肯定早就睡了。他神色惴惴放輕腳步,摸索著走到自己門前,忽然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過道的端頭,猶如驚悚電影中的女吊一動不動。過道的燈忽然亮了,那個人影一手還攥著燈繩,保良驚恐地看清那人原來就是嘟嘟。嘟嘟穿著睡衣,保良衣冠不整,兩人互相呆視片刻,看上去同樣驚魂未定。嘟嘟大概是小睡剛醒要去衛生間的,讓保良這樣一嚇竟放棄如廁,轉身退回卧室去了,連走廊上的燈也忘了關掉。保良也定了定喘息,進了自己的房間。他進屋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撥打李臣的手機,李臣的手機關了。劉存亮和菲菲因無手機沒法聯繫,也不知他們此時是否已經落網。即便他們不供出自己,保良知道,巡警們根據馬老闆的描述,在李臣等人的親近朋友中展開調查,查到自己也很容易。為個人目的身穿警服恫嚇公民,不知該當何罪,弄不好會導致學院處分保良,而保良一旦背了處分,剛剛恢復的父子關係必然再生危機。父親最是恨鐵不成鋼的,最容不得保良在學業和榮譽上有任何過失。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