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雨4(2)

楓雨4(2)

「小五子好賭,小八子好女人。莫非小五子出去后看到一桌賭局,挪不開腳步,在那裡呆下了?莫非小八子又去某個小媳婦家或某個寡婦家了?下雨天,是個睡女人的好時機。」

祠堂里空空的。

程瑤田在聽雨的時候看到幾隻老鼠從牆洞里探頭探腦地鑽了出來。它們覺得此刻的祠堂已無任何其他生命的跡象,於是開始自由地、歡天喜地地奔跑起來。鼠洞中的鼠群聽到了同夥的動靜,就從許多個鼠洞里奔跑出來。對於老鼠們而言,這是一片廣闊的天地,可在這裡集會,可在這裡狂歡。

吱吱聲,細細的,小小的,但卻響成一片。

程瑤田看到,有幾隻老鼠順著柱子往上爬著。它們爬一爬,停一停,翹動著鬍鬚,用棕色的小眼睛打量著正在「飛翔」的程瑤田。它們爬上去了,爬到了橫樑上———這一點,是程瑤田感覺到的。程瑤田還感覺到那幾隻爬上橫樑的老鼠似乎正在咬噬繩索。這些老鼠大概是餓極了,餓極了的老鼠是連木頭都啃的。程瑤田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老鼠說不定能咬斷繩索,擔憂的是老鼠萬一咬斷了繩索,他就會重重地摔到地面上。

咬噬繩索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

這時,程瑤田看見了一隻碩大的老鼠。當它一出現時,所有的老鼠便嘩嘩如秋風吹起的樹葉,逃進了各處的鼠洞里。

碩鼠跑動了幾步,在屋子中央停住了,一副王者風範。

過了一會兒,一隻體態嬌小的老鼠從洞中柔軟地、甚至是嬌滴滴地走了出來,一直走到那隻碩鼠的身邊。

碩鼠蹲在地上,紋絲不動。

那隻嬌小的老鼠歪過小小的腦袋,輕輕舔著碩鼠的臉。

看得出,碩鼠很愜意。

嬌小的老鼠舔了一陣之後,那碩鼠體內的某種**被激活了。它掉過頭來,貪婪地望著嬌小的老鼠。

到了此時,程瑤田已能夠大致上判斷出:那隻碩鼠是只公鼠,而那隻嬌小的老鼠是只母鼠。

母鼠好像有點兒被公鼠的目光嚇壞了,往旁邊閃了閃,並縮成一團,作出一副隨時逃走的姿態。

公鼠閉上了眼睛。這一動作使母鼠喪失了警惕,而就在母鼠再一次向公鼠靠攏時,公鼠突然發動進攻,一頭向母鼠撲去。

母鼠扭頭就跑。

公鼠緊追其後,幾次撲到母鼠的身上,卻幾次都未能讓母鼠就範。

程瑤田目睹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追逐。事情雖然是發生在兩隻老鼠之間,卻也驚心動魄。

最終,公鼠躥上母鼠的脊背,一口咬住母鼠頸上的皮,以它沉重的身體將母鼠壓趴在地上。

母鼠企圖掙扎,但這種掙扎似乎是為了激起公鼠更強烈的**。之後,母鼠溫順地矮下前爪,使臀部高高地翹起,並豎起本來遮蓋著羞處的尾巴,將它清晰地暴露給正蠢蠢尋覓的公鼠。隨即,母鼠的身體痙攣了一下,便發出了吱吱的聲音。這聲音是痛苦的,但卻又是痛快的。

程瑤田看到,所有的鼠洞口,都露出一兩張鼠臉。它們在窺視著祠堂中央那對老鼠忘了天地,忘了日月,忘了一切的交歡。但它們並未走出鼠洞,它們像是觀眾———在一個個包廂中觀看演出的觀眾。

程瑤田與老鼠們一起觀看了這次演出。

這是程瑤田出生以來第一回看到老鼠的交歡。

當公鼠未免有點兒殘忍地咬緊了母鼠的頸子,母鼠昂著腦袋、兩眼暴凸著吱哇亂叫時,程瑤田閉上雙眼,昏厥了過去。

不知是什麼時候,程瑤田醒來了。他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小五子、小八子,還有兩個年輕人,一個是劉家大扣子,一個是高家的二大頭。四人正在地上剛鋪上的一張蘆葦席子上耍紙牌,都赤著上身,脊樑上流著油汗。他們似乎忘了樑上還懸挂著一個程瑤田,很投入,很認真地耍那紙牌,有時候還會發生爭執。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自言自語,言語粗俗,不堪入耳。

尖利的疼痛不時地襲擊著已經變得很虛弱的程瑤田。他希望四個年輕人能夠注意到他,將他放到地上。但,他又不想開口,更不想用呻吟聲來喚起他們的憐憫。

疼痛到極致時,便是麻木。

這時,他覺得自己真是一隻正在雲彩中飛行的鳥。他想飛翔,他渴望著飛翔,飛入雲端,飛入天堂。

後來,他再一次地昏厥了過去。

他似乎是被誰碰了碰醒來的———醒來時,已近黃昏。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朦朦朧朧地看見了一個男孩,站在一張凳子上,雙手托著一隻粗瓷大碗,碗中裝滿了清涼的水。

他終於看清了孩子的面孔:杜元潮。

四個年輕人不知是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祠堂。

杜元潮踮起腳尖,將碗送到了程瑤田的嘴邊。

焦渴的程瑤田將乾裂的嘴巴湊過來,他立即聞到了水的氣息。他將腦袋用力下鉤,將嘴伸入水中,大口大口地喝著,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隨著碗中水位的降低,杜元潮高高托著碗,雙腳越踮越高。

程瑤田頭也沒抬地一口氣將碗中的水喝盡了。他的腦袋從大碗中抬起時,短短的、稀稀拉拉的灰白色的鬍鬚上,掛滿了水珠。

杜元潮從凳子上跳到地上。

程瑤田說:「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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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靈魂和慾望浸潤在雨中的佳作:《天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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