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勸四叔就醫(二更)
傍晚杜曉瑜收拾東西回到大院,吃了飯以後去找杜曉駿,把許如月給他的香囊拿了出來。
杜曉駿很是吃驚,目光落在精緻的香囊上,「這……這是許三姑娘親手做的?」
「嗯。」杜曉瑜道:「是江姑娘親自交到我手上的,四哥收下吧!」
杜曉駿有些顧慮,「雖然她能給我送東西我很高興,可這麼一來,她會不會被家裡人責罰?」
杜曉駿哪怕平日里再嬉皮笑臉,他心裡也裝著一面明鏡,知道許家其實是不贊同這樁婚事的。
許如月的處境有多艱難,他數次去丞相府都能看出來。
反正馬上就大婚了,送不送信物的,也不急於這一時,他不想在緊要關頭出任何事。
杜曉瑜掂了掂手中的香囊,「這麼說,四哥是不打算要了?」
杜曉駿忙伸手接過去,「既然她都做了,我豈有不收之理,只不過還請小妹托江姑娘幫我傳句話,讓她以後別費這心思了,再過兩個多月就成親的事兒,等過了門,她想怎麼送都行。」
杜曉瑜聽著杜曉駿一番思慮周全的話,滿意地笑了笑,「好,都聽四哥的。」
杜曉駿正欲轉身,突然之間想起了白日里和四叔談論的問題,又看向杜曉瑜,急切地問道:「小妹,你上次跟我說,或許有辦法救四叔,到底是什麼辦法?」
杜曉瑜目光閃躲了一下,說道:「這個,我還需要一點時間進行最後的確認,目前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對了四哥,在我找到辦法之前,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說啊,否則到時候不成的話,所有人都要失望了。」
杜曉駿聽罷,臉色略有些尷尬。
杜曉瑜頓時皺眉,「你是不是跟別人說了?」
杜曉駿做了虧心事,聲音弱下去不少,「也沒誰,就四叔,他今日去柜上拿葯,我陪著去的,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說到這件事,我一時激動,就全部吐出來了。」
杜曉瑜氣得捶他一拳,「枉我那麼信任你,你竟然直接跟四叔說了,這下好了,他肯定滿心期待,萬一我說的法子不成,那他到時候得多失望多難過啊?」
杜曉駿撓撓頭,嘀咕道:「其實吧,四叔不是那樣的人,我跟他說的時候,他臉上很平靜,什麼反應都沒有呢!應該只是把小妹的話當成哄他開心的孩子話,沒放心上。」
「真的?」
「當然了。」杜曉駿拍著胸脯保證,「我騙誰也不敢騙小妹你呀!」
杜曉瑜哼了哼,「這還差不多!」
杜曉駿保證完,又開始好奇,沖她賣乖討好,「小妹,真的不能提前透露一點點嗎?就一點點。」
「不、行!」杜曉瑜一字一句說得無比堅定。
杜曉駿聳聳肩,「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
杜曉駿走了以後,杜曉瑜打了個哈欠就窩到軟榻上去了,靜娘給她蓋了一床絨毯,她睡了將近一個時辰便醒過來了,看了看天色,已經黑了。
靜娘見她醒,端了熱乎的飯菜進來。
杜曉瑜隨便吃了一些,問她,「靜娘,你熟悉楚王府嗎?」
靜娘不疑有他,直接點頭,「熟悉的。」
「那一會兒你幫我帶路,好不好?」杜曉瑜用懇求的語氣道。
靜娘嚇了一跳,「怎麼,姑娘打算去楚王府?」
「嗯。」杜曉瑜點點頭,王爺好幾天都沒來找她了,她遇到急事也找不到別的人商議,只能自己過去找他。
靜娘覺得不妥,「從杜家去楚王府是很遠的。」
杜曉瑜伸手指了指地下,「咱們不是可以從這兒去?走下面應該能縮短一些時間了吧?」
「那也不妥。」靜娘還是搖頭,「王爺說過地道還沒開始正式修葺,通風口不完整,姑娘進去了,只怕會受不住,再說,咱也不能確定過去了,王爺他就一定會在府上啊!」
杜曉瑜抓住了關鍵字眼,「大晚上的他不在府上,去哪兒?」
靜娘忙解釋道:「有的時候,王爺會去榮華園小住,奴婢目前沒有王爺的任何消息,是擔心姑娘直接去了會白跑一趟。」
杜曉瑜頓時泄了氣,身子往後一躺,「這麼說,我只能等著他親自來找了?」
靜娘頷首,「是。」
「可我現在有十萬火急的事兒,關係到我四叔能不能活下來。」杜曉瑜不想放棄希望,「這樣吧,咱們去碰碰運氣,他要是在的話,那剛好,要是不在,咱們又折回來,如何?」
靜娘遲疑,「可明日姑娘還得去坐堂呢,身子吃得消嗎?」
杜曉瑜沉吟道:「形勢所迫,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說完,馬上從軟榻上下來,重新換了一身方便行走的衣裳,四處掃了一眼,她似乎沒有夜明珠照亮,只能打著燈籠去了。
拿上一盞燈籠,杜曉瑜看向還在原地發獃的靜娘,「想什麼呢?」
靜娘忙回過神來,又確認一遍,「姑娘真的想好了要去楚王府?」
杜曉瑜不答反問,「人命關天的事兒,還需要怎麼考慮嗎?」
「那好,奴婢陪著姑娘去。」靜娘跟上杜曉瑜,兩人悄無聲息地從房間里的地道口走下去,順著主道一直往前走。
裡面的空氣確實不好,到處充斥著泥腥味,靜娘倒是不怕,就怕杜曉瑜受不住,走一段就看向杜曉瑜,卻見她只是因為趕路而臉紅微喘,除此之外並沒有露出任何退縮的表情來,目光里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堅定。
靜娘放了心,繼續為她打燈籠。
兩人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工夫,突然感覺到前面有柔和的白光傳來,應該是夜明珠發出來的光,眼下沒有分叉口,沒處躲,也不知道來人是敵是友,杜曉瑜便只能選了個應敵的最佳位置站好,等著對面的人過來。
待走近了,杜曉瑜才看清楚來人是傅涼梟。
做工精細的玄色錦袍,很好的包裹住他挺拔修長的身軀,光線拉出長影,直接籠罩著嬌小的她,清冷的眉目在朦朧光暈中似乎柔和了不少。
「怎麼自己過來了?」
走到她面前,傅涼梟頓了腳步,語速輕緩,聲音低沉磁實,眼尾一掃後面的靜娘,目光帶著責備。
「不關靜娘的事,是我自己要來的。」
有那麼一瞬間,杜曉瑜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歷經世事的長輩,她本來是有要緊事來找他的,但在這樣深厚穩重的氣場面前,自己就好像是個無理取鬧不聽話的小姑娘。
「找我有事?」
一面說,一面伸手替她捋了捋被汗打濕的髮絲。
「嗯。」杜曉瑜點點頭,「很重要。」
傅涼梟頓了一下,說:「這裡距離杜家近,還是去你那兒吧!」
再則,他不想她跑那麼遠來回奔波,怕她睡不夠,明天沒精神出去坐堂。
杜曉瑜其實有些好奇楚王府是什麼樣的,不過眼前的急事容不得她去考慮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兩人走在前面,靜娘在後面為他們照明。
回到房間以後,靜娘很自覺地退了出去。
杜曉瑜也不管傅涼梟渴不渴,親自給他倒茶。
傅涼梟接過,卻沒喝,抬起眼皮來看她,「何事?」
杜曉瑜道:「我前幾日上街的時候看到了西洋鏡,咱們大魏與西洋是不是有往來的?」
傅涼梟頷首,「嗯,皇宮裡還有西洋樂師和畫師。」
「真的?」
見她似乎有些激動,傅涼梟面露不解,「你問這些做什麼?」
「那你認不認識西洋醫生?」杜曉瑜又問。
那滿目的期待,讓傅涼梟微微蹙了眉頭,「你說的人是誰?」
杜曉瑜頓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忙改口,「就是西洋那邊的大夫,你認識嗎?」
原來說的不是某個人,傅涼梟眉目這才輕輕舒展開來,「不認識,不過,宮裡的那些西洋人應該認識。」
聽完傅涼梟的話,杜曉瑜就知道自己的計劃有希望了,她特地坐得離他近了一些,聲音帶著些撒嬌的味道,「王爺,你能否幫我個忙?」
傅涼梟暗沉的目光落在她嬌軟櫻粉的唇瓣上,那地方似乎還有著花汁的清香味,撩得人心癢難耐。
杜曉瑜知道他在暗示什麼,只能主動伸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學著他主動時的樣子吻上去,然後撬開他的齒縫,給他想要的好處。
兩人的呼吸交纏而壓抑。
傅涼梟總會「適可而止」,在他快要真正情動的時候及時的掐滅這把火。
兩人都平復下來的時候,杜曉瑜的唇有些腫了,她顧不上,挺直了脊背,像個準備談生意的商人,開口道:「我想把四叔送到西洋去醫治,憑王爺的人脈關係,能做到嗎?」
傅涼梟沉吟一瞬,不答反問,「你相信西洋的醫術?」
她當然相信西醫。
中醫的局限性太大了,況且又是這種時代,沒有任何醫療設備,四叔的情況,中醫還真沒法讓他恢復,但同時期的先進西醫,或許還能有一絲希望。
如果四叔最後一定會死的話,杜曉瑜寧願把那百分之一的希望押在西醫上。
「我想賭一把。」她道。
傅涼梟似乎有些不贊同,「連我都沒見識過西洋醫術,你怎麼敢賭?況且,這應該只是你一個人的設想吧,你又如何知道,長輩們會同意把你四叔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杜曉瑜的目光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篤定,「只要王爺肯答應幫忙,我就一定有辦法說服我爹娘和爺爺奶奶。」
「你最該說服的人,是你四叔。」
聽傅涼梟這麼一提醒,杜曉瑜遲疑了一下,隨即又說,「我是為了救他的命,四叔應該能理解的。」
傅涼梟沉默了好半晌。
在一起這麼久,他頭一次覺得她的想法竟然如此的大膽,驚世駭俗。
他不是不願意幫忙,只是在思考,她為什麼會如此的篤定西洋醫術,又是什麼時候接觸的西洋醫術?
小丫頭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活了一輩子重生回來還要讓人震撼呢!
傅涼梟雖然沒明說,杜曉瑜卻當他已經答應了,心情頓時鬆快了不少。
「準備什麼時候走?」傅涼梟問。
「越快越好,我四叔的情況不太穩定,若是再耽誤下去,我怕來不及。」
「嗯,等我消息。」
送走傅涼梟,杜曉瑜終於能安安穩穩地睡個好覺了。
第二日,趁著還沒出門,她直接去外院找杜程均。
丫鬟說四爺剛起,還在洗漱。
杜曉瑜也不急,說:「沒事,我在院子里等他。」
杜程均出來的時候,見到小丫頭坐在石桌旁,百無聊賴地吃著點心。
「五丫頭這麼早?」杜程均走過去坐下,語氣透著幾分閑適,頭頂的芭蕉葉落下大片陰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乾淨而深沉。
杜曉瑜想起接下來自己要說的事可能不被接受,先深吸口氣,再認真地看著他,「四叔,您這幾日感覺如何?」
杜程均道:「就那樣吧!」
倒是個不算敷衍的回答。
腦海中回想起杜曉駿的話,杜曉瑜眼珠微微轉了轉,「上次我四哥跟您說的那事兒,是真的。」
杜程均有些錯愕,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個辦法,或許能救四叔。」
「……」
說實話,杜曉瑜哪怕醫術再高,在杜程均眼裡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和杜曉駿一樣。
昨天杜曉駿在馬車上說的話,杜程均並未放在心上,只當那孩子有心,想讓他別因為病情而難過。
不過眼下對上杜曉瑜這樣一雙篤定的眼睛,他心裡忽然升騰起一種「信她一次」的念頭,「嗯,你說。」
仍舊是淡淡的表情。
杜曉瑜已經習慣了四叔的性子,倒不覺得哪裡不妥,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我想讓四叔試一試西洋醫術。」
杜程均深深看她一眼,沒說話,像是在沉思。
杜曉瑜也不著急。
王爺說得對,最難說服的,便是四叔。
只要他本人同意,那就什麼都好辦。
過了好一會兒,杜程均才緩緩說道:「五丫頭,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只不過,這想法有些荒謬了。」
先不說他一輩子生長在大魏沒去過西洋,就算真有那想法,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況且,誰都沒親眼見識過西洋醫術是什麼樣的,誰又能保證那邊的醫術就一定能讓他恢復過來?
杜程均不是不願冒險,而是覺得小丫頭這個想法壓根就不靠譜。
「四叔。」杜曉瑜怕他直接走人,忙說:「您覺得哪裡荒謬,咱們可以再談談的。」
杜程均問她,「你知道怎麼去西洋嗎?」
「知道,要坐船出海,行駛很長時間,到達海的另一邊,那就是西洋了。」
「那你可知道,西洋與大魏,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
「正是因為截然不同,侄女才會想著既然大魏的醫術不行,那就讓四叔去試一試西洋的醫術啊!」杜曉瑜眨了下眼睫毛,白嫩的臉蛋上除了純凈,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認真。
杜程均搖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
杜曉瑜不否認他有這樣的顧慮很正常,不過,「事在人為,只要四叔肯,我便是想盡辦法,也會送你去醫治。」
「曉瑜。」
四叔很少這麼一本正經地喚她。
「四叔。」杜曉瑜坐直了身子,一副乖乖受教的樣子。
「四叔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杜曉瑜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一句話,心裡頭說不鬱悶那是假的。
可是看四叔那副淡然無波的樣子,自己如果再多說下去,只怕會適得其反,站起身來,「那四叔注意休息,我還要坐堂,先走了。」
杜程均輕點了下頭,目送著她走遠。
一整天,杜曉瑜給病人看診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有好幾次險些把方子都給開錯,好在有翠鐲提醒。
翠鐲見她精神不佳,想著怕是這些日子累壞了,等病人都招呼得差不多了便勸道:「姑娘要實在撐不住,就先回去吧,這裡留給奴婢們就行了。」
杜曉瑜順勢點點頭,她心思不在這兒,再待下去只會害了病人,索性交代了幾個小丫鬟一番便回了杜家。
杜程松因為剛出獄,不方便去坐堂,這幾日都閑在家裡。
杜曉瑜去看楊氏的時候,剛好他也在。
「爹,什麼時候來的?」杜曉瑜笑問。
杜程松道:「來了有一會兒了,筱筱今天回來這麼早,是鋪子里不忙?」
杜曉瑜如實道:「我今日狀態不好,怕開錯方子,索性交給丫鬟們了。」
楊氏急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杜曉瑜遲疑著開口,「是有件事處理不好。」
杜程松馬上坐直身子,「什麼事你說,爹或許還能幫你參謀參謀。」
杜曉瑜咬了咬唇,壓低聲音道:「我想把四叔送去西洋醫治,但他不同意。」
「西洋?」杜程松顯然也是一愣,「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杜曉瑜說:「爹和爺爺都沒辦法,我也沒轍,那就只能賭一把。」
「可是這也太荒謬了。」杜程松顯然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西洋那麼遠的地方,你四叔他怎麼去得?」
杜曉瑜不甘心,「爹,不試試怎麼知道沒希望呢?萬一四叔去了,真能醫治好,那豈不是解了爺爺的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