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我若是不在,誰來滿足你?
許丞相一死,丞相府塌了半邊天,前些日子才被齊老太太氣得滿腹鬱結的丞相夫人身體急轉直下,短短數日,臉上像是被誰用刻刀鑿了一堆細紋出來,立在靈堂前,若是沒人扶著,風一吹就能倒。
許丞相是進士出身,雖然算不上桃李滿天下,底下門生還是不少,因此得知他歿了,前來弔唁的一撥又一撥,有的門生是剛入朝的新貴,有的已經高官厚祿混成油條。
生父仙逝,許皇后得了弘順帝恩准出宮弔唁。
有皇后坐鎮,靈堂內外一片肅穆。
傅涼睿帶著髮妻寧王妃來給外祖父上香,完事之後站往一旁。
許如眉披麻戴孝地跪在棺木邊,看向傅涼睿和寧王妃的眼神帶著敵意。
傅涼睿察覺到了,卻沒理會,低聲對寧王妃道:「一會兒走完流程,你就先回去,懷笙不能沒人看著。」
許如眉是個不安分的,傅涼睿擔心她一會做出什麼過激行為來。
寧王妃不疑有他,點點頭,心裡感激王爺的體恤。
丞相夫人瞥見寧王妃,讓人攙扶著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冷笑一聲,「寧王妃倒是心寬,前些日子才請了靠山來把我這個老婆子好一通罵,如今又親自上門來,是弔唁還是拜年?」
這種話從一個長輩嘴裡說出來,顯得有些刻薄。
寧王妃面上沒有露出惱意,也沒覺得委屈,屈了屈膝,說:「外祖父病逝,我們夫妻理應來弔唁。」
「我們老爺可沒有你這麼個孝順的外孫女。」丞相夫人明顯不買賬,渾濁的眼球內,爬了幾條血絲,眼下是一圈青暈,看得出來昨夜沒睡好。
出於對死者的尊重,傅涼睿沒想在靈堂大鬧,儘可能地讓語氣溫和,「王妃縱有不對之處,外祖母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如今外祖父屍骨未寒,必然不希望靈堂起火,還望外祖母顧全大局。」
丞相夫人將目光移到傅涼睿身上,「那好,當著你外祖父的亡靈,我問你一句,到底接不接如眉回去?」
這邊動靜不小,很快引來外面一眾弔唁者的注視。
丞相夫人剛才故意拔高了聲音,因此很多人都聽到了。
當下一個個拿眼神瞧著傅涼睿,想知道這位王爺會如何回他外祖母的話。
其實許如眉是誰,真沒幾個人想關注,這件事的熱點在於許如眉是寧王的表妹,表妹的背後是丞相府這個大後台,而寧王竟然為了正王妃不惜休了側妃,直接打了外祖家的臉。
有人覺得,寧王是因為許丞相中風,瞧著不行了,所以想儘快劃清界限。
外面對於寧王的評價褒貶不一。
有說寧王寵妻滅妾的,也有說寧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
傅涼睿只當沒看到旁人的目光,視線轉向丞相夫人。
他和許如眉鬧成這樣,要想修補關係,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左不過一個低頭一句軟話的事兒。
可他不願意屈就。
或許是心中的惦念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在某些方面,他格外的注重,甚至可以說挑剔,苛刻。
以前許如眉待在寧王府,他為了丞相府的支持,覺得只要無視她也能勉強接受。
但如今,見著許如眉他就說不出的膈應。
同樣是中了媚葯,有人寧死不屈,費了大力用最笨拙的辦法尋求生路,在死之前都不放棄自救的希望。
可許如眉直接就跟人睡了,還睡出個孩子來,可見骨子裡是個怎樣的人。
傅涼睿有精神潔癖,許如眉這樣的,別說碰她一下,想想他都覺得反胃。
「如眉她不適合待在寧王府。」當著那麼多賓客,傅涼睿盡量給許如眉和外祖母留足了面子。
「現在才說不合適,早幹嘛去了?」丞相夫人絲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冷嘲熱諷。
傅涼睿知道,許家這頭所有人都覺得當年是他在中秋宮宴上毀了許如眉的清白,才會害她當不成正妃,委屈居了側室入的寧王府。
對此,他沒什麼好辯解的。
許如眉在名義上曾經是他的女人,如今分開了,該給的體面他要給足,不詆毀前任,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風度和修養。
縱使許如眉不對,要數落她也該在分開之前,如今橋歸橋路歸路,若是他還跟一個女人斤斤計較,當著那麼多外人的面掰扯她那些不堪的過往,先不說別人怎麼看,他自己就不可能抹開面去做這種事。
丞相夫人還想再說什麼,就被許如眉的聲音打斷。
她緩緩走過來,視線在寧王妃和傅涼睿之間游移,最後定在傅涼睿身上,臉上擠出一抹笑容,爾後對著丞相夫人道:「跟寧王殿下無關,是孫女自己入了寧王府多年無所出,求他一封休書才出的府。」
丞相夫人頓時皺眉,「如眉!」
她回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祖母要是不信,可以問問王爺。」
丞相夫人目光複雜地看向傅涼睿。
傅涼睿深吸口氣,有些時日不見,這個女人倒是學聰明了,以退為進想當眾洗白自己。
雖然就算洗白,她的名聲也好聽不到哪去,但起碼能體面些。
而當下這種境況,他能做的,唯有成全。
「的確如她所說,我們之間沒有鬧不愉快,休書也並非本王一時之氣給她的,離開王府之前,她曾經來找本王商議過。」
「所以你就由著她的性子胡來?」丞相夫人鼻孔都氣歪了。
許皇后慢慢踱步過來,問:「怎麼了?」
丞相夫人轉過頭,面前穿著素凈的雖然是她女兒,卻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她不得不放低姿態。
「沒什麼,許久未見王爺,跟他閑嘮了兩句。」丞相夫人一句話帶過。
許皇后一看自家老娘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剛才在爭論什麼,出言調和道:「父親屍骨未寒,睿兒身為外孫,心裡正難受呢,說話難免有衝撞的地方,母親就別跟個二十齣頭的孩子計較了。」
許如眉自己都出面辯解了,丞相夫人還能怎麼糾纏?只能強行咽下這口氣,推說身子不適,把靈堂交給幾個兒子兒媳打理,扭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許皇后怕老人家一氣之下出了什麼事,忙跟上去。
作為孫女,許如月也帶著夫君回娘家來弔唁了,不過因為懷了身子的緣故,她沒能進靈堂,只是遠遠地跪在外面看著這一幕。
生母林氏走過來攙扶她,說:「你這雙身子可不能久跪,意思意思就行了,快起來吧,偏廳里給客人準備了茶點,你也去用一些墊墊底,估摸著吃飯還有些時辰。」
許如月的生父這一房就兩個嫡齣子女,許如月和哥哥許文濤。
許文濤的正妻不爭氣,滑了兩胎過後就徹底沒了動靜,妾室更是沒盼頭,入府的那兩個,長得都挺水靈,愣是懷不上。
許文濤到了現在,膝下都還沒有一兒半女。
林氏著急啊,這不,聽說女兒懷了二胎,便眼巴巴地盼著。
哪怕知道這孩子生下來姓杜不姓許,她也想過過抱孩子的乾癮,女兒能生,她很是寬慰,所有以前對許如月嫁得不好的那些怨言,漸漸變沒了,如今咋看這小兩口咋順眼。
許如月被扶起來,手掌摸了摸小腹,並無不適,微微鬆口氣。
她看了一眼許如眉所在的方向,被林氏拽了一把,低聲說:「那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你別跟她走太近了,仔細被她帶累。」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家閨女哪怕當初因為名聲有損嫁入杜家,人家小兩口照樣和和氣氣地把日子給過順了,到了現在,誰不羨慕嫁入杜家的那些媳婦,她許如眉有什麼?聲名狼藉,入寧王府幾年,好不容易懷上一個還給作沒了,如今又被人一封休書灰溜溜地給趕回來,外面的人也就是顧忌丞相府才會給她面子,沒可勁扒她,否則就這事兒,夠她臭一輩子的。
許如月搖搖頭,有些一言難盡。
待字閨中的時候她跟許如眉的感情就不好,那時候許如眉多得意,成天來奚落她要嫁給一無所有的白身。
許如月當年就沒跟她一般見識,如今許如眉落魄了,她自然也不會幼稚地跑去許如眉跟前炫耀自己有多風光。
日子是自己的,過好過丑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拿去人前宣揚,更何況,許如眉那種人還不值得她浪費精力。
林氏要拉她去偏廳坐。
許如月扭頭看向杜曉駿。
林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這個女婿,忙陪上笑臉,客氣得很,「駿哥兒,你舅兄他們在忙,一會兒就過來,我讓人帶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林氏這個態度著實讓杜曉駿「受寵若驚」,訝異過後,笑著搖搖頭,說:「沒事的,既然他們不得空,那我過去幫忙好了。」
林氏忙說使不得,「你又不是孝子,再說府上這麼多人,哪有讓你一個女婿去幫忙的道理。」
趁著林氏說話的空隙,杜曉駿已經打聽了許文濤他們所在的院子,等林氏說完,他道了聲別就跟著小廝去了。
並非他要逞能,而是難得回趟岳家,想把愛妻的面子給撐足,不想讓人輕看了她。
林氏看著杜曉駿的背影,不住地點頭,感慨道:「我這個女婿人還是挺不錯的。」
許如月暗暗無語。
當初嫁的時候,杜家還沒有現在的名望和地位,她娘可不是這麼說的。
尤其是甜甜剛出生那會兒,她娘去了,不是嫌杜家這樣就是嫌杜家那樣,也是杜家人脾氣好,再加之老太太病了,沒辦法理會這事兒,否則當初兩家人非得打起來不可。
許如月心裡明白,她娘能高看杜曉駿一眼,全憑著杜家現如今的地位。
雖然不涉官場,卻也是實打實的名門望族了,多少人家高攀不起。
不過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只要她娘能別再每次他來的時候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她就阿彌陀佛了。
想到這兒,許如月咧嘴笑了笑,說:「曉駿他人本來就好,有責任有擔當。」否則,她當年也不會嫁得義無反顧。
林氏沒反駁這話,算是默認了。
不喜歡杜曉駿的時候,哪怕人家拿出十足的誠意,她也能挑出刺來,看哪哪不順眼。
對杜曉駿改觀以後,哪怕是有點小瑕疵,他都可以原諒,甚至還要維護說那是女婿的個性,如果是本身就有的優點,那就更值得表揚了。
這廂母女倆說著話,還沒到偏廳,大門口那邊就引起了一陣騷動,不多會兒,太監扯著嗓子喊:「太子殿下駕到——」
一時間,靈堂內外都傻了眼。
主事的幾個孝子面面相覷。
大國舅想到父親中風的原因,當下臉色沉了沉。
二國舅神色慌張,「太子殿下來了,咱們準備準備出去迎接吧!」
三國舅沒動作,明顯是等著看大國舅的意思。
四國舅也在觀望。
大國舅沉默了片刻,吩咐眾人,「隨我出去迎接太子。」
約莫一刻鐘以後,許家人來到大門外,跪迎太子傅涼梟。
其餘客人見了太子,也都紛紛行禮。
寧王妃已經回了府,寧王靜靜佇立在靈堂外,沒有要出去的意思,眼神看向大門口的方向。
許皇后和老太太還在內院。
傅涼梟似笑非笑地看著前來迎接的這一大家子人,半晌才說了句平身。
眾人謝恩起來。
傅涼梟往前,走到大國舅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孤來給丞相弔唁,還請國舅爺帶路。」
大國舅攥了攥手指,低眉說了句「太子殿下請」,就前頭引路去了。
傅涼梟來到靈堂,許家旁支發達,披麻戴孝的不少。
見了他,全都露出畏懼之色。
傅涼梟習以為常,接過李忠遞來的線香,在燭火上點燃,慢慢插到香爐里去。
爾後,看了已經蓋棺的丞相棺木一眼,煙絲裊裊中,瞧不太清楚情緒如何。
這期間,靈堂內外所有人皆屏息凝神。
內院那邊很快得了消息說太子來了。
丞相夫人想到許丞相的死,情緒十分激動。
許皇后怕她鬧出什麼事來,忙讓人安撫住,說:「母親既然身體不適,就別出去了,女兒去會會他。」
丞相夫人咬牙切齒道:「你父親的死跟他脫不了干係,你既然是他嫡母,就拿出嫡母的做派來,給我好好拿捏拿捏他,別讓他過得太舒坦了!」
許皇后心說我要是能拿捏傅涼梟,現如今當太子的就是我兒子了,還有傅涼梟什麼事兒?
見老太太氣得不輕,她點頭寬慰,「該說什麼話,女兒自有分寸。」
丞相夫人擺擺手,「你快去吧!」
——
傅涼梟弔唁完,大國舅正準備把人帶去正廳喝茶,許皇後人已經到了靈堂外。
傅涼梟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望著許皇后,並沒有要伏低行禮的意思,只是很尋常地打了個招呼。
他的這種「大不敬」,許皇后早習慣了,不過那是在宮裡。
如今當著這麼多許家族人,傅涼梟也不給她行禮,著實讓人下不來台,許皇后臉上笑容僵硬,「太子怎麼來了?」
「自然是給許丞相弔唁。」傅涼梟語氣淡淡,沒什麼表情,骨子裡的積威,讓他在氣勢上就狠狠壓了許皇后一頭。
許皇后莞爾,「太子能紆尊降貴來給家父弔唁,想必他老人家在天有靈會受寵若驚的。
不過本宮覺得,比起弔唁,他老人家只怕更希望太子能極盡所能幫他查明中風的真相。」
傅涼梟似笑非笑,「孤聽說只是尋常的中風,怎麼,皇後娘娘認為有蹊蹺嗎?既然你那麼信任孤,那孤稍後就讓人著手調查。」
大國舅一聽,臉都白了,忙出言道:「有勞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掛心,太醫來診治過,家父是上了年紀身子經不住熬才會病倒,並無其他特殊原因。」
許皇后不理解,皺眉看向大國舅。
大國舅抿緊了唇,父親的死跟傅涼梟送來的「謝禮」有關,這件事許家上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可他不能說,因為這其中牽連到了皇上,一旦說出來,讓外面人知道皇上和那幾位老臣都被太子給設計利用了,以皇上的秉性,他不一定會先處置太子,因為那等同於變相承認了他的愚蠢,反而會先拿許家開刀。
大國舅現如今是丞相府的頂樑柱,事事要以家族利益為先。
所以哪怕真兇就在眼前,為了家族,他也只能隱忍。
氣氛有短暫的僵硬,寧王撥開人群走過來,平靜地看著許皇后,「大舅舅所言非虛,當日母后已經讓兒臣來看過,外祖父這些年太過操勞,以至於身體日薄西山,會中風也是情理之中。」
許皇后聽出來寧王話裡有話,心中雖有怨氣,卻也不敢隨便往傅涼梟身上發,緩了緩,說了句場面話,轉身離去。
——
傅涼梟沒在許家待多久就在一眾太監的簇擁下離開了。
許皇后和寧王一道出的丞相府。
路上,許皇后開口詢問:「睿兒那般維護太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本宮不知道的內情?」
傅涼睿沉吟片刻,說:「外祖父的事不宜深入調查,一旦查起來,不管是對許家還是對我們,都沒有好處。」
許皇後有些訝異,「竟有這般棘手?」
「對。」傅涼睿神情認真,不像是在虛張聲勢,「雖然我沒完全查明白,但隱約猜到跟父皇有關,母后之前也見到了,太子剛說要調查外祖父的死因,大舅舅就變了臉色,兒臣之前來丞相府的時候找過大舅舅,他告訴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至於剩下的,讓我別問,也別猜。
母后試想一下,什麼樣的情況下,大舅舅會隱瞞外祖父的死因而三緘其口,那肯定是這件事背後有許家都得罪不起的人,許家倚仗的是母后,如果連母后都得罪不起,那個人就只能是父皇了。」
許皇后聽得不是很明白,「那要照你這麼說,你外祖父落到這般田地,還是你父皇的意思?」
這一次,傅涼睿沒回答。
他其實也說不上來,總覺得父皇怪怪的,要說他年老昏聵吧,哪裡有個風吹草動,他馬上就會知道,要說他極重皇權吧,很多時候看起來又像是放任的心態。
太子上位之後,搞了幾次大動作,改革了好幾項制度,父皇竟然一副「隨他去」的態度,到底是太過自信自己還能把權利收回來,還是完完全全放心把大權交到傅涼梟手裡了?
傅涼睿覺得,按照弘順帝的性情,不可能事事依著傅涼梟。
以前寵傅涼梟,是因為先皇后,可後來他自己都站出來說秋霓裳跟人私奔了,那他還有什麼理由對傅涼梟這般放縱?
……
其實傅涼睿有一點猜對了,弘順帝就是因為自信還能把大權收回來,所以任由傅涼梟折騰,只要不是過分冒犯皇權的行為,他都採取「放養」的心態,傅涼梟就算再有本事,在弘順帝眼裡也不過是個暫時的代理人罷了,最終的最終,所有的權利都將回歸到他手上。
……
許皇后見傅涼睿不吭聲,轉而抱怨起後宮的事來,「那個姓沈的,也不知道給你父皇灌了什麼迷魂湯,把你父皇弄得五迷三道的,竟然讓她掌管六宮,如今後宮很多事,我都插不上手了。」
「皇貴妃不是病著嗎?」傅涼睿不常去後宮,就算去了也很難見到皇貴妃,因此聽他母后說起來,覺得疑惑,「她哪裡來的精力管那些瑣事?」
「是啊,本宮也正納悶呢!」傅涼睿不懷疑還好,一懷疑,許皇后也覺得不對勁了,「要知道讓她病重可是你父皇的意思,按理說不應該給她放權才對。」
「那父皇對她態度如何?」
「不如何。」許皇后想起自己打聽來的,「聽說前幾日流言正盛的時候她去了養心殿,應該是撞在槍口上了,出來之後,皇上發了好大一通火,都已經到這份上了還沒收回她手上的權利,你說你父皇是不是這兒有問題?」
許皇后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傅涼睿搖搖頭,「靜觀其變吧!」
許皇后看著傅涼睿不急不躁的樣子,心中難免嘆氣。
這個兒子的心思,她是越來越摸不透了。
——
傅涼梟回到東宮,杜曉瑜讓人煮了碗薑湯來給他驅寒,一邊把小碗和調羹推到他面前,一邊問:「怎麼樣,去許家順利嗎?」
「還算順利。」傅涼梟喝了口薑湯,含笑回答。
「還算順利,那就是中途有意外了?」杜曉瑜斟酌著他的字句。
「也不算意外,預料之中的事。」傅涼梟說著,也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邊。
杜曉瑜心裡一甜,張嘴喝下,那種間接接吻的感覺,讓她止不住地心怦怦跳。
等他喝完,杜曉瑜親自收拾了碗筷,去廚房一圈再回來,傅涼梟已經換了一身雨過天青色的綢衣,立在書案前。
之前天冷,他懶得去書房,就賴在杜曉瑜的屋裡辦公,書案上堆了不少摺子和書本,他這會兒正在收拾。
傅涼梟那天晚上承諾過以後盡量不在家辦公,會多抽空陪她,眼下應該是準備把這些東西打包搬回書房。
杜曉瑜見了,笑問:「準備去睡書房了?」
傅涼梟頭也沒回,「你捨得?」
「我有什麼捨不得的?」杜曉瑜一副渾然不在乎的模樣,「反正晚上有離憂和少安陪著我,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是嗎?」傅涼梟慢條斯理地將一本本的線裝書摞在一起,「昨天晚上是誰一下要快點,一下又讓慢點,一會兒要在上面,一會兒要在下面,年齡不大,要求還挺多,我若是不在,誰來滿足你?」
「……」
看背影分明是個禁慾相,說出來的話卻讓杜曉瑜鬧了個結結實實的大紅臉。
女兒家不服輸的那股勁一上來,她對著他的後背狠狠翻了個大白眼。
傅涼梟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似的,「杵在那幹嘛,不是要去綉坊訂製衣裳,還不準備準備?」
杜曉瑜問他,「你真要陪我去?」
「不喜歡我陪你去?」
杜曉瑜嘟囔道:「也不是,就是覺得,女兒家逛街這種事,你應該會覺得無聊。」
「是挺無聊的。」傅涼梟沒否認,話鋒一轉,「不過,也要看跟誰。」
杜曉瑜聽得心頭一熱,三兩步走到他身旁,雙手親昵地纏上他的胳膊,繼而摟住他的脖頸,仰起腦袋與他對視,他的雙眼裡,盛滿了溫柔,看得她臉頰微熱,大腦有片刻的缺氧,話都說不利索,「那個,你說的,一會兒可不準先嚷嚷著要回家。」
傅涼梟嗯一聲,「我說的。」
自從入了東宮,杜曉瑜還沒出去過,難得他有時間陪她,還是出去逛街,讓她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心裡甜滋滋的都找不到詞來形容了,馬上回房換了一套從娘家帶過來的襖裙。
宮裡送來的服飾都有著身份上的特徵,他們今日是要扮成尋常夫妻出去逛街的,不宜張揚。
沒見傅涼梟剛剛已經換了一身不打眼的衣袍了嗎?她自然也要穿得尋常一點才好跟他匹配。
杜曉瑜換了一身淡色系的襖裙,頭上僅簪了一支白玉蘭簪子和一支並蒂蓮步搖,簡單素雅,她身材勻凈,哪怕是生了兩個孩子都不見臃腫,這麼打扮,減了幾分婦人的風韻,添了姑娘時候的青澀。
傅涼梟看著款款而來的小妻,有些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