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口餘生記(7)
緊跟著老頭之後闖進來10多個日本兵,個個手上持有寒光閃閃的刺刀。鬼子挨個看著左邊的那個房門,但都未進去,卻集中用槍托搗砸右邊的那個緊閉的房門;不一會房門被砸爛,從房間里拖出剛才躲進去的那個老頭。幾個日本兵一涌而上,圍著老頭亂打亂踢。老頭臉上連連中拳,眼睛,鼻子都流出鮮血。最後一個日本兵一刺刀捅進老頭的胸膛。那老頭的慘叫聲刺入肺腑。
我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不忍再往下看。
待日本兵從這家房間里拿出幾床被子走後,麻子告訴我們:他是回民,姓馬,家住武定門裡的城牆腳下,祖祖代代種菜謀生。昨天十點多鐘,他聽到城外和附近都沒有槍聲便到菜地去拔菜。然而才低頭拔起一棵青菜,突然聽到家門口有槍聲,急忙往回跑,只見老父親被打死在家門口場上,嚇得他渾身打顫;又看到他老婆在堂屋裡正和一個要強姦她的鬼子扭打在一起,他14歲的兒子已被鬼子用刺刀刺倒在地,連聲慘叫不止。他渾身冒冷汗,一個箭步跳進大門,拿出門后的一把鋤頭,照準鬼子的頭就是一下。卻萬萬未曾想到擊在鬼子的「鐵帽子」上,嚓的一聲響未傷到鬼子。那鬼子急忙鬆開他老婆想到大門邊取槍,卻被他慘叫的兒子死死地拖住了一條腿。而後他和老婆都感到鬼子不會放過他們,是死是活定要一拼,於是他們壯壯膽像打狗一樣將那個鬼子處死。他老婆心都要碎了,抱起死去的兒子慘哭,喊怨叫屈。但是,鐵路上又有兩個鬼子向他家這邊走來,急忙拉住他老婆跑出大門。跑不多遠老婆又中彈死去,他含恨扔下老婆的屍體向北逃命。然而他颶在不遠處越過鐵路,轉臉一看家裡的房子燃起大火。他昨天晚上逃到娃娃橋,看到這樓閣上比較安全,就躲在這裡等候機會再逃。
麻子哭了一會又告訴我們:這戶主人已逃到安徽去了,只留下一個50多歲守門的女人,昨天遭十多個鬼子**,晚上還艱難地摸到前面關上大門。他很同情那女人的遭遇,要她和他一道躲在樓閣子上,女人卻不肯。今天早上,又有三個鬼子砸開大門,像狗一樣輪流姦汙她。最後一個鬼子站在床沿前強行行奸后,殘無人道地用刺刀捅進了她的下身,女人無力地呻吟著死去。
剛才,麻子想到大門口看看動靜,卻看到我們一夥跑進這家深宅。幸虧有這個樓閣,否則我們全死在鬼子的刺刀下了。
於是,我們從樓閣子爬到那房間的天花板上,從樓板縫裡看到樓下房間里床上一具女屍——女屍上身穿一件敞開懷的衛生衣,**的下身兩條腿耷拉在床沿上,腹部已被從**破開,一團腸子掛在她的襠下,雙腿間的地板上有一灘黑血,令人毛骨悚然。
我們大伙兒談起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地方等死,一定要逃到難民區。此刻,我們都把難民區視為在南京惟一的天堂,只有逃到那裡去才有活命。麻子認為所有的大街上都去不得,盲目亂闖危險性很大。各條小巷裡家家戶戶的大門都開著,未打開的門因鬼子搜查搶東西,或找女人姦汙,都被轟開了。只有利用時間差從這家跑到那家,躲躲跑跑,遇到個把鬼子先下手為強。你不打死他,他一定會打死你的,只有打死他才能保住自己命,看準了機會就往難民區里逃。
就這樣我們五人又趁機小心翼翼地轉悠到火瓦巷來了,在「何濟公寓所」圍牆外一個小巷深宅里,又看到一個老頭隨著一個30多歲的女人躲藏在堆雜物的房間里,很黑,不易被人發現。據老頭介紹:女人是本巷賈先生之妻。她男人在國民政府里工作,已帶著兒子逃到漢口去了。昨天,鬼子從她家裡把她搜出來,看到她生得漂亮,硬要帶到兵營里去姦汙。走到塘邊上,她含恨跳塘自殺。但又被鬼子從水裡拉上岸來,死拖硬拉將她拖進本巷一個燒餅店裡毒打,10多個鬼子剝光她的衣服**了她。鬼子們離去后她的腿已無法行走,又想上吊尋死。老頭勸她忍住氣活下去。由於濕棉衣不能再穿,便把她架到這裡,睡在黑屋中被窩裡躲藏。
老頭住在白下路上的觀音巷口,兒子媳婦帶著四個孩子已逃往江北。他和老伴都認為已經年紀大了,鬼子來了也不要緊。萬萬未想到鬼子十分歹毒。昨天上午,他和老伴聽到內橋邊的槍聲,便站在門口向那邊細看,只見鬼子邊向他們開槍邊向他們跑了過來。他們被嚇得直打哆嗦,趕緊跑進家關上大門。兩個鬼子砸開他家的大門,見到他老伴迎面就是一槍,當場將她打死;他迅速躲進房間,鑽進房床下才未被鬼子搜到。下午時分,他通過觀音巷逃到火瓦巷,發現了正準備上吊的賈太太,急忙上前勸說和安慰。
老頭咬牙切齒地咒罵著日本鬼子,勸我們快去逃命。
我們個個都為自己的性命擔憂,總想快些逃進難民區去。這一帶的路我很熟悉,便領著他們從背街悄悄地溜到淮海中路南側的一個小巷子里。我要求李老頭千萬跟我去看看許老太太,生死也好向許老闆有個交代。因窺視到淮海中路上座北朝南的金昌里幾棟洋房裡都住有鬼子,幾匹大洋馬就拴在圍牆的大門口,持槍的鬼子從門口進進出出,看樣子正處在搜殺老百姓的緊張狀態。而許家的大門就在金昌里的斜對面,根本不能經大門而入。所以李老頭勸我不要老鼠去啃貓鼻子,自己送死。但我仍領著李老頭等人從後門進到許記食品廠里,逐屋細看:麵粉、白糖、湯油、食鹽等被搶一空;我的破被子和破衣服被扔在地上。李老頭看到我收拾地上的破衣服很急,催我快走。我仍將早上尿濕的內褲子換了下來。許家的前屋每一個房間里都被翻得亂七八糟,細軟全被搶光。而許老太太的去向卻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