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碼頭》四十(1)
四十
面對最後的礦難結果報告,連梁少華、梁詮山和梁軍他們也難以相信,一起自己製造的爆炸事件,原來還準備想些高招把責任栽贓到路能礦的頭上,現在倒好,行署的調查竟然說成是礦井自然坍塌的事故。在他們慶幸之餘,又對給路能煤礦礦長的安排後悔不迭,但人死不能復生啊!
礦難事故報告給省政府報上去了,《華夏報》卻突然刊發了題為「黑煤窯下的利益黑洞——路山永川縣禾塔煤礦爆炸真相」的整版報道,指明這次礦難是為了爭奪資源而引發的人為爆炸事故,當地政府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篇報道中說,當地群眾為了挖取更大的利益,置國家的法律法規於不顧,當地政府也把開黑礦作為增加群眾收入和政府財政稅收的重要手段,所以對黑礦睜一眼閉一眼,而這次發生爆炸的永平礦就屬於這類黑礦。因為這些黑礦都像地老鼠一般,不考慮最大限度地利用資源,根本沒有什麼設計圖紙,只撿好挖的進行開採,造成了資源的極大浪費,還因為爭搶地盤,經常製造事端。有大背景的永平礦在井下橫衝直撞,胡挖亂挖,侵佔了附近路能煤田集團公司的路能礦的採礦區。早在一個多月前,這家礦的技術人員拿著審批過的圖紙找永平礦論理,但長期霸道慣了的永平礦置之不理,繼續我行我素。他們在井下爭執一周多后,路能礦的領導忍無可忍,在幾次上縣裡、到路山地區找有關部門處理卻無人管理的情況下,明確告知要爆炸封堵巷道。但永平礦主無視他們的這種警告,仍然安排礦工下井挖煤,誰知就真的發生了悲劇。
看了報紙,郝智把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文章下面的署名上:本報特約記者張漢銘。張漢銘,對了,就是那天到現場的路山報社記者,郝智在省里的時候就多次從中央、省等多個媒體上看到關於路山地區暴露性的文章,十有**都出自於這個叫張漢銘的記者之手。他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馬上叫劉勇找文章作者張漢銘了解情況,知道這些情況后更令他感到吃驚和后怕。
原來,禾塔的許多煤礦都是開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畫地為牢的黑煤礦。十幾年前,中央曾經有一位領導人到這裡視察,當他看到永川豐富的煤炭資源后,非常激動,當場就表示,當地政府應該採取有力措施,積極培育這個黑色資源的經濟增長點,採取國家、集體和個人一起上的辦法,儘快開發資源,使群眾早日富裕起來。領導走後,掀起了家家戶戶挖煤窯的無序開採的**。沒過兩年,破壞資源和環境的問題就已經顯現,國家針對這裡的問題,相繼出台了多部地方性法規,強化煤炭開發的管理工作,就這樣大型煤礦繼續開採,中小型煤礦經過聯營整合后也繼續存在,而那些單家獨戶隨便開挖的小煤窯基本上被強行關閉。但這兩年,受政府無形的鼓勵,在高額利潤的驅使下,加上地方保護主義作怪,私開礦濫開採現象由開始抬頭髮展到蔓延狀態。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青年治山營,明面上,他們以勞力和礦山入股的辦法,聯合黃土地開發集團辦起年產100萬噸的新世紀一號、二號兩個礦。但在實際操作中,他們非法開採的礦達十幾個甚至有幾十個。
永川黑煤窯猖獗的問題,群眾早有舉報,地區、省里有關部門也多次進行過檢查整頓。但現在的事情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如果地方上引不起重視,特別是還暗中支持的話,那上面就是再好的「經」都會被下面念歪了,政策和措施都要泡湯。永川的問題引起了新聞媒體的高度重視,三個月前中央一家大報特派記者到永川,記者找到經常給他們投稿的張漢銘,兩人在路山租了輛車,裝扮成買煤礦的老闆模樣開始暗訪。到禾塔鎮,他們夾著鼓鼓囊囊的皮包,儼然一副大老闆的模樣,到處說自己專門來買黑礦,有關係可以辦下來手續,以引起當地人的注意。這裡所說的黑礦,也就是農民自己到山上開個井口,查得厲害時或者煤炭不好銷售時就停產,市場好或者查得松時,就進山刨幾天,用拖拉機拉到公路上賣個幾千塊錢。遇到檢查時,這些黑礦主們僱人在山頭上放哨,發現有生人進山,就放麻子雷報警。對這類司空見慣的小黑礦,倆記者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他們像鷹一般地盯著大礦。這樣出入山裡兩天後,有人看他們是真心買礦的,就把他們帶到一個很隱蔽的山溝里,見到一個熱火朝天生產的大礦,該礦設備一流,年產量竟然達到10萬噸,從生產到銷售,他們都有一套完整的組織。也許是老闆已賺足了錢想洗手了,所以才準備賣礦。後來他們寫了「記者暗訪永川黑煤窯」,在北京大報的顯著位置上發表,立即引起國家有關部委的重視。
郝智記得此事,當時他還在北京和大華電力公司談判電廠上馬的事,聽說國家派出調查組到路山進行了一次徹底清查,關閉了幾個黑礦,還發出通報,要求地方上對有關當事人進行嚴肅處理。為這事他後來還問過姜和平,回答說事情已得到妥善解決。難道這樣就算妥善解決了嗎?
《華夏報》披露了礦難的真相后,姜和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馬上指示秘書通知報社,把溫總編和文章作者張漢銘找來,再從網上調出張漢銘寫的許多文章。網路時代真的很方便,秘書在搜索里輸入「張漢銘」三個字,屏幕上出來了幾十篇他的文章,馬上列印呈到姜和平的案頭。姜看著氣就不打一處來,原來路山的曝光新聞甚至包括雞毛蒜皮的那些事情,大多數都是這小子給捅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