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碼頭》八(2)
郝智帶領工作組經過幾天的調查核實,就把情況搞得一清二楚。調查完畢后,他們和團地委取得了一致的意見,即向社會公開案情,先把當事人進行行政處分,然後移交司法機關嚴肅懲辦。這時,永川縣委書記梁懷念提出要聽取案情彙報。會上,梁懷念先是十分氣憤地指責這種可憎的犯罪行為和造成的惡劣影響,又表揚了調查組同志的辛苦工作,然後,意味深長地提出了處理意見。他說,此事如果放在軍婚這個大背景下處理,無論對部隊還是對地方都影響不好,所以建議還是不宜公開處理為好,把當事人交給縣紀檢委,先在黨內進行處理,再給予政紀處分,然後按照給黨的聲譽造成多大的影響,再決定是否移交司法機關。至於受害人,要採取安撫辦法,給予一定的補償,並千方百計對那位連長保密。對這類事情,只要當地能處理好,作為調查組組長的郝智也的確不想管得太徹底了,如果鬧得沸沸揚揚的話,也損害全體團幹部的形象,於是同意了梁懷念的意見,把此事交給當地處理。後來聽團地委的同志說此事的處理不了了之了,而縣裡倒是錄用了那個新媳婦在另一個鄉當了婦女幹部,此事就這樣得到了解決。後來郝智和梁懷念有過多次交往,但誰也不提此事,令他難以想象的是,梁懷念是憑靠什麼背景坐上了「直升飛機」,竟然在短短十來年裡提到了地區,先當副專員,再當副書記,直至到了地委書記的位置。也不管他憑靠的是什麼,但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郝智感覺怎麼也不是滋味。
這一夜梁懷念也沒有睡好。今天怎麼了?臨睡覺前練了近一個小時的滋陰補陽功,但現在都到了凌晨兩點,不僅睡意全無,而且越來越清醒了。梁懷念真正開始感覺到了失眠的痛苦。他記得,過去經常問一些關係密切的下屬,搞政治的人首先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素質?當大家面面相覷時,自己則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們,那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要有一個清醒的頭腦!這道理很簡單,像一個罪犯時常要提防警察的追捕,像國家搞經濟的人睡覺的時候做夢也在想錢一樣。對此,他頗為得意地說,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能當地委書記?就是我睡著的時候也比你們醒著精明啊!似乎那樣的日子過去了?最近以來,他有點討厭自己的精明了,就像一個**成性的人,面對垮了的身體想懸崖勒馬但手卻不聽使喚地還要放到不該放的地方一樣,他總希望在腦子空空如也的狀態中好好睡個覺,但就是放鬆不了。今天晚上算又是徹底失眠了。
失眠是最近得的毛病。是因為老了嗎?不,自己今年才五十四歲,即使加上瞞報的三歲那也才是五十七歲呀。這個年齡要是放到省里或者中央,那還算是年輕人,是該提拔的對象。即使是地市一級,也還可以幹個幾年的。想起隱瞞三歲的事情,現在回憶起來還真有些好笑和慶幸。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他已在永川當上了副縣長。當時上級提出培養「四化」幹部的口號后確實把他嚇了一跳,屈指算來雖然離五十還有幾個年頭,但一是沒有文憑,二是知識比較貧乏,三呢,雖有許多革命化的工作經驗,如搞計劃生育時制定「打下來、刮下來,堅決不讓生下來」的政策,到超生戶家裡抬電視,盤糧食,拉傢具,封門上鎖,到處關人帶手銬,手段獨特,效果極佳,但那一套做法現在也開始不提倡了。在萬般無奈中,他默許了縣政府秘書、大學政教系畢業的吳帆的建議,給地委組織部打了年齡變更的報告,在陳述的理由中,說建國初自己看到火熱的社會主義建設**,就參加革命工作心切,瞞著組織和家人給自己加了三歲。報告里還畫蛇添足地提供了母親的年齡,如果推敲的話,她老人家為了早生兒子竟然是十三歲和父親結的婚,十四歲生的他。他當著吳帆的面刪去了關於母親的那段介紹,但在報告上正式簽名時還是猶豫了許久,畢竟這算是欺騙組織的事情呀!當後來他走過由副縣長到縣長、縣委書記,再到副專員、地委副書記,直至地委書記平步青雲的仕途后,他在慶幸自己果斷的同時,也真正品咂出減去的三歲給自己帶來的甜頭。要不是這寶貴的三歲,那年提副專員時就沒有什麼門子了。哎,什麼都是年輕的好啊!小貓、小狗、小羊,甚至連小豬都是小的才可愛。
咳,討厭的失眠。被折騰的梁懷念真想馬上起床找人聊天,一看時間快黎明了,只得打消這個念頭,耐心等待黎明的到來。在自己老眼昏花瞪著天花板的無奈中,他開始自我安慰起來。難怪聯合國的有關組織要確定一個「世界睡眠日」,看來睡眠不好已經是困擾整個人類的大事情了。是的,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權力、金錢、找女人還有搞男人等等人們日益膨脹的**,已經把這個世界搞得雞犬不寧、夜不能寐了。
其實,他心裡明白搞得自己夜不能寐的是丟了的地委書記和新來的郝智,但這是掏心窩子的事情,連自己也不敢面對。他和郝智沒有真正意義上打過交道,自然也不明白郝智的背景,他憑什麼當的地委書記?學歷?本領?可再大的官他不敢說,現如今地、縣這個級別的官,他是再清楚不過了。憑什麼做官?要麼是朝中有人,要麼是自己有錢!報紙上不是經常批判任人唯親、權錢交易和權色交易嗎?但報紙那是說給老百姓看的,對領導來說倒是交流經驗的地方,越說這個問題重要,這類事情應該反對,那就更說明官兒們**不離十是交易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