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碼頭》一(5)
「從中央下來的時候我是精力充沛、風風火火呀!可一晃就是好幾年,當年好多設想和願望如今卻『萬事成蹉跎』啦!說真的,年齡不服不行啊,有的時候我也開始力不從心啦。當然,這也完全符合自然規律嘛!正像**同志所說的,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是你們的呀!」說著,他伸出肥厚的大手,郝智知道今天的談話該到此為止,就連忙起身迎上去,兩手一握,立馬感到了「老佛爺」的力量,自己就也略微使了勁。他知道這握手有大的講究,與領導握手重了顯得比領導還自信,狂傲是極其危險的;輕了,則讓領導認為是敷衍並缺乏足夠的信心和能力,所以一定要輕重合適,把握好「度」才妥。
畢恭畢敬走出肖書記的辦公室,郝智頓時感到從未有過的放鬆,他熱情地和相鄰的秘書二處的同志們打了招呼,走在熟悉的樓道上,突然感到這座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大樓寬敞明亮了許多,人們也親切可愛了許多。看到電梯正上上下下繁忙地運轉,他突發奇想地從四樓順著樓梯上到十八樓自己的辦公室,走了有十來分鐘,除了心臟跳動得有點激烈,其餘竟然沒什麼反應。「這世界還真的是我們的。」他獨自靜靜地在辦公室里呆了半個多小時,馬上想起給姜和平打電話,對方說正在開會,就約定下班后在省委西門附近新開張的亨得利酒家見面。
郝智把與肖琦的談話過程大概說給了姜和平,姜和平的神情不易察覺地黯然了一下,然後就大叫這是天大的好事,說今天咱們打破機關中午不准許喝酒的禁令,喝它一瓶白酒,於是要了酒咕咚倒入兩個茶杯里對飲起來。姜和平大喝了一口后,問:「你小子真有城府啊,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可一次都沒聽說過你與『老佛爺』有什麼交情?」
「你可是冤枉我了,事實上,我和肖書記的確沒什麼特殊的交往。依我看省委考慮我的安排是應該的,難道我就該把那個團委書記當老嗎?」雖然話是這樣說了,看姜和平還心存疑惑的樣子,他便想告訴他為了自己的事情,可能北京有個朋友找過一些領導,但因為那個朋友是女士,就覺著說出來不妥。儘管說姜和平是他的好朋友,但涉及到太敏感的事情還是保密吧,知道了對誰也不好,也許這就是政治遊戲的規則。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了,說出來的卻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肖書記不分管團委工作,這幾年來除了一般性的工作接觸,就是和他分管的組織部打過幾次交道,當然和他本人順便也有過接觸,但只是工作性的接觸。自己從來也沒有考慮過如何和他發展關係,自然也就談不上刻意找什麼所謂的背景,更談不上密切往來了。
郝智的話聽來也應該相信,但姜和平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一端酒杯,說:「真難以置信,在如今的官場里難道還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即使天上真的是掉餡餅了,那也輪不到你這個有名無實、工作平平的團省委書記呀!我看現在只有這樣理解了,要麼,就是『老佛爺』開始總結他轉正不了的經驗啰!他在本省沒什麼十分『鐵』的幕僚和嫡系,又從不搞拉幫結派的勾當,結果呢,自己整個窩了幾年,遲遲得不到轉正。所以,他現在看清楚了形勢,開始拉弓,積蓄勢力。再不,就是他有了當書記的動向,所以提前安排起人事了。管他呢,反正對你來說這不是什麼壞事。」兩人喝著說著,又情不自禁地談到了路山地區的現狀,聽說現任地委書記梁懷念因為突擊提拔幹部的事情,政治前景已經不妙了,能否保住位子還很難說。但這老傢伙是個地頭蛇,他是從路山最基層幹起來的,在當地的根基很深也很硬,前任專員就是被他日弄得干不下去調走的。最近,新華社發的那篇大內參把他一次突擊提拔400多個幹部的事捅了上去,中央領導口氣嚴厲地做了重要批示,省委組織部和紀委組成的調查組現在還在路山,結果是什麼還不得而知,但牽連到買官賣官的干係最大。一般在買官者後面還可能牽扯幾起重大的經濟案子。不過,這種事情通常是一對一的非常隱密,不了了之也很有可能。看來選派你到路山可能和處理梁懷念的事情、穩定路山社會經濟有直接的關係。姜和平勸告郝智對這種人一定要嚴加提防,即使梁懷念真的倒了,還有一張他多年苦心經營起來的大網,要衝破它很難,如果使勁擰的話說不準把自己也織進去了。對咱們這些省里下去的幹部,誰也不準備一輩子呆在那個小地方,還不是干幾年把持住穩定的局面,能發展再發展一把,逮著機會屁股一拍就走人?乘著現在還在年齡上佔有那麼點優勢,或許遇到個好機會還能得到升遷。這樣說來,我們又何必去招惹他們呢?郝智知道姜和平的為人哲學,也興奮得只顧喝酒,不和他爭論。
幾天後,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親自帶隊考察了郝智,考察情況自然十分滿意。又過了一周,省委的任命就下來了,出乎預料的是,路山地區仍然空著行署專員的職位,郝智卻一步到位被任命為地委書記。而原書記梁懷念則另行安排,將安排到哪裡呢?沒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