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淚 第六章(3)
吉小惠的嘴角露出洋洋得意的微笑,身體一歪,放肆地躺在沙發上說:「你們干麻這樣看著我?」她挑釁的目光射向孫雲海、蘇青,「住一屋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和家俊又不是頭一回了!」
蘇青像當頭挨了一棒,氣急地說:「你……你們……」
吉小惠像唱流行歌似的說:「生米早就煮成熟飯了!」
孫雲海騰地站起,陰沉著臉說:「家俊,你給我過來!」說罷,幾步跨進了卧室。
孫家俊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跟在孫雲海屁股後面進了父母的卧室。
孫雲海掩上門,問:「她說的都是真的?」
孫家俊哭喪著臉說:「是真的。」
孫雲海怒不可遏,吼道:「你怎麼這麼不爭氣?招來這麼個寶貝!你簡直是混賬!」
孫家俊垂著頭直嘆氣。孫雲海氣得一把將兒子搡坐在床上。
吉小惠靈敏地聽到了卧室內的話,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衝進卧室,插在父子之間,對孫雲海說:「你大小也是個局長,怎麼隨便打人?我愛家俊,我願意,戀愛自由嘛!」
孫雲海氣得臉色發青,嘴唇哆嗦著說:「我的兒子,我願意打!你一個女孩子家,做出這種事兒,也不知道害臊!」
吉小惠冷笑道:「害臊?你明白什麼叫害臊嗎?給我講講!」
孫雲海被噎得哆嗦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青看不下去了,氣憤地斥責她:「你怎麼這樣跟長輩講話,沒大沒小的,你爸爸媽媽就沒教育過你?」
吉小惠像一隻好鬥的小母雞,伸著脖子說:「我爸我媽怎麼了,他們比你們強得多!」 蘇青手往外面一指,「請你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吉小惠雙足頓地,說:「好哇,不歡迎?到時候你會請我的!家俊,走,咱們走!」孫家俊遲疑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吉小惠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說:「走哇,你們家沒地方住,我們家有!走哇,走哇!」拉著孫家俊就往外拽。
蘇青氣得火冒三丈,尖著嗓子喊:「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輕浮,我兒子打光棍也不會要你!」 吉小惠聲音比她更大:「你兒子已經把我禍害了,就想甩,沒那麼容易!家俊,咱走!」 孫家俊無奈地看看父母,不由自主地往門外移動了腳步。
孫雲海怒斥一聲:「家俊,你給我站住!」
孫家俊低聲說:「爸,你就別太認真了。事已至此,想甩,也甩不掉她了!」
孫雲海一跺腳,說:「你怎麼一點血性都沒有,說出這樣不爭氣的話?你又沒強迫她,就和她一刀兩斷,看她能怎麼著?」
孫家俊苦笑笑說:「她爸是市府秘書長,能把咱沒法嗎?」
孫雲海怔住了,盯著吉小惠問:「你父親是吉常舜?」
吉小惠頭一揚,說:「是又怎麼樣?」
孫雲海額上的皺紋慢慢地擠到一起,不知怎麼辦才好了。
就在孫雲海的家裡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輛紅旗轎車駛過流光溢彩的街道。嚴寒倚在後排座位上,閉目養神。下午開了半天會,晚上又接著開,到十點多鐘才散會,她確實感到有些疲倦了。
吉常舜坐在副駕駛位置,從倒車鏡里看了看坐在後排的的嚴寒,說:「嚴市長,遵照你的吩咐,我中午去了靜海市大學。」
嚴寒欠欠身子,淡淡地「嗯」了一聲。
吉常舜又說:「鄭教授看上去精神很好,好像是年輕了不少哩!」
嚴寒皺了皺眉頭,仍然沒有搭話。
吉常舜知道,他的話會引起嚴寒的興趣的,便又說:「看來我帶去那些吃的用的東西純屬多餘。鄭教授有個學生對他照顧得挺好,真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呀!」
果然嚴寒睜開了眼睛。
吉常舜望了望倒車鏡里嚴寒的表情,繼續說:「那個學生好像叫白燕,多有詩意的名字!這麼乖的女孩,現在可不多了!」
嚴寒的臉色像陰天似的,一聲不吭。
車子停靠在嚴家的宿舍樓前,嚴寒依然坐在車上不動。
吉常舜提醒嚴寒說:「市長,到家了!」
嚴寒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機械地打開車門,慢慢地抬腿下車,蹣跚著走進樓門。吉常舜望著她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嚴寒進了家,家是空蕩蕩的。她不由得雙眉緊蹙,滿面憂傷,斜倚在沙發上,嘆了口氣,全然沒有了主持會議時的威嚴和霸氣。
她慢慢閉上了眼睛,但是她卻清晰地看到了一幅幅畫面,那是丈夫鄭遠樵和白燕親密無間的場面:鄭遠樵在和白燕促膝暢談;白燕為鄭遠樵端上熱騰騰的茶水;鄭遠樵手捧論文對著白燕指指點點;白燕深情地凝視鄭遠樵……漸漸地,那畫面又幻化成她自己和周元泰多年前的一幕幕情景:周元泰身穿配戴紅五星、紅領章的草綠色軍服坐在自己的對面。她手裡捧著紅色塑料封皮的**語錄。周元泰在背誦著語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烈行動……」她認真地逐字逐句對照著語錄本。周元泰問她:「我背得對嗎?」她敬佩得直點頭,說:「對,對,一字不差!」周元泰嚴肅地說:「是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讓我們相識,組成了一個革命家庭,我們要高舉**思想的偉大旗幟,做無產階級的紅色夫妻,為解放全人類,奮鬥終生。」她不住地點頭,滿臉虔誠……